瞧见来人并非是卫骄而是羊舌杏,赵弘润的脸上亦露出了几许尴尬。
  因为他看得出来,羊舌杏因为他方才的抱怨,神色不禁有些惊慌。
  见此,赵弘润连忙解释道:“我还以为是卫骄呢,他刚才说给我沏茶去了,结果迟迟不见人影。”
  听到赵弘润的解释,羊舌杏脸上那份惶恐这才逐渐消退,只见她一边轻盈地走到书桌旁,将手中的茶盘放在桌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君莫要责怪卫宗卫长,皆是奴的错,是奴听说宗卫长在为夫君烧水沏茶,因此征得了宗卫长的允许,过来伺候夫君……”
  说着这话,她端着茶壶想给赵弘润沏一壶茶,却不想茶壶柄烫的很,烫地她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使茶壶里面的水溅了出来,弄湿了书桌上的信纸。
  见此,还没等赵弘润说什么,她脸上却自己露出了惊恐之色,眼眶顿时泛红,眼瞳上亦迅速弥漫了一层水雾。
  『我去……』
  赵弘润颇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已将自己觉得做错了事的羊舌杏吓得半死,这要真的指责两句,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赵弘润连忙摆摆手宽慰道:“没事,这封信我已经看过了,不要紧的。”
  羊舌杏怯生生地瞅着赵弘润,在听到后者和颜悦色的宽慰后,脸上的惊恐之色逐渐消退,但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这也难怪,仔细想想,她此番代替宗卫长卫骄送茶过来,无非是想与赵弘润亲近亲近,结果还没怎么样呢,就犯了一个错误,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实在是一种打击。
  而赵弘润显然也猜到了羊舌杏的心思,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随即在抿了一口后,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其实说实话,以魏国如今的技术制作出来茶叶,说到底也就是那么回事,与赵弘润记忆中的茶叶根本不能比。
  而他之所以露出如此夸张的满意表情,无非就是为了宽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心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羊舌杏,却早已不能再用小丫头来概括……
  “夫君喜欢就好。”
  瞧见赵弘润脸上的满意神色,羊舌杏不疑有他,满脸喜滋滋的表情。
  随即,她摇了摇薄薄的嘴唇,一脸羞涩地缓缓移步到赵弘润身边,几次想靠在后者身上,却又不敢。
  倒是赵弘润看出了她心中的迟疑,拍了拍屁股底下半张椅子,说道:“过来吧。”
  “嗯。”羊舌杏羞涩地低头应了一声,欢喜地坐在赵弘润身旁,轻柔的身子不经意地倚靠在后者身上,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幸福表情。
  而此时,赵弘润亦不由地再次心生感慨:十六岁的羊舌杏,的确已不能再用小丫头来形容,虽然仍显得青涩,但已逐渐具备了诱惑男人的资本。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的事辛苦你了。”赵弘润由衷地说道。
  或许有不少人觉得赵弘润在三场大战役中捞到不少,但事实上,赵弘润两次征讨楚国、一次征讨三川的战利所得,几乎都投入在冶造局与商水县的建设上,非但个人穷地叮当响,还欠着户部一屁股的外债。
  而在这种情况下,羊舌杏以肃王府的小夫人自居,起初在大梁城内开了『肃氏楚金』一间专门售卖楚国珍稀物的店铺,随后又从娘家羊舌氏找来几个族兄族弟,让后者帮忙组织了一支小型的商队,前赴三川收购羊皮等贸易物。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肃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用度开销,皆是眼前这位小女主人在支撑。
  倒不是赵弘润狠心,实则是羊舌杏心甘心愿用柔弱的双肩支撑起这个家,毕竟她始终认为,作为赵弘润的女人的她,应当尽可能地帮助自己的夫婿,弄得赵弘润愈发不好将某个真相告诉她。
  “不辛苦。”听到赵弘润的话,羊舌杏喜滋滋地说道:“夫君您是做大事的人,奴帮不了夫君许多,好歹将府里打理好,免除夫君的后顾之忧……”
  见此,赵弘润抚摸着羊舌杏的头发,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察觉到身边的夫婿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羊舌杏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夫君,奴在大梁开了第二间店铺呢。”
  “哦?”赵弘润猜到身边这个小女人的用意,亦不说穿,笑呵呵地问道:“卖什么呢?”
  “卖一些稀奇古怪的骨雕。”羊舌杏吐吐舌头,可能是觉得这间店铺卖的东西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赵弘润听了却是一愣,好奇问道:“三川的骨雕?”
  他是清楚的,三川之地的羱、羝、羯三族,他们会将羊的骨头制作成各种有用的物品,甚至于,雕刻制作成项链、挂坠、面具等物。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据说大梁的魏人,有不少人都特别热衷于收集那种稀奇古怪的骨雕,哪怕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们,亦十分喜欢那种羊骨制成的簪子、亦或是羊角制成的梳子等等。
  尤其是『羱羊』这种被三川之民奉为宝羊的骨头制品,在大梁尤其畅销,越来越多的魏人亦觉得此物有着驱邪避邪的效用。
  『看来,魏人逐渐开始接受三川之民了……』
  赵弘润心中很是欢喜。
  可能是心情释然,赵弘润笑着说道:“杏儿,我教你一个挣钱的法子……”说着,他便将川北骑兵们喜欢在战马上悬挂各种乱七八糟的羊骨制品的习惯,告诉了羊舌杏。
  要知道,大梁当地好武的贵族子弟可不少,那些人或许没啥真本事,却向往着成为英雄,对英雄崇拜跟风,只要将川北骑兵们战马挂坠推出来,那些人多半会争相购买。
  聊着聊着,夜逐渐深了。
  只见羊舌杏扭扭捏捏满脸羞红地说道:“夫君,今日奴伺候夫君安歇可好?”
  冷不丁听到这句,赵弘润险些被自己的唾液噎住,连连咳嗽。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羊舌杏此番代替卫骄送茶过来,也是“不安好心”哩。
  想了想,赵弘润揉了揉羊舌杏额前的头发,带着几分苦笑与无奈说道:“听话,乖乖去睡觉吧。……这种事,等你长大些再说。”
  羊舌杏可能是不能理解,明明她之前已经与眼前这位殿下有过“肌肤之亲”,怎么这位殿下又觉得她过于年幼呢。
  不过她终究不敢违背夫君的意愿,带着几分失落,怏怏地准备离开。
  见此,赵弘润索性将她送回了她在王府里的屋舍,看着她爬上床榻,替她掖好被子,这才在羊舌杏喜滋滋的表情下离开。
  离开之后,赵弘润想了想,最终还是悄悄来到了苏姑娘的雅苑。
  毕竟领兵出征在外,他也是憋了许久。
  此后几日,赵弘润除了与大梁本地贵族的应酬外,每日皆陪伴着众女,虽然没有空闲带着众女出城游玩,但是却带着众女到凝香宫用饭,陪陪沈淑妃。
  而除此之外,赵弘润亦关注着北疆的战事,以及楚国那边的内乱情况。
  北疆的战事没啥要多说的,就像赵弘润猜测的那样,魏军与韩军陷入了长久的僵持,而楚国那边,据段九时不时送来的书信中记载,屈氏一族果然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逐步走向败亡。
  这也难怪,毕竟单凭屈氏一族,如何与熊氏、项氏、景氏相抗衡?哪怕如今熊氏一族的贵族们,对楚王熊胥亦有诸多的埋怨与愤慨。
  值得一提的是,巨阳君熊鲤,在楚王熊胥的清算中失去了封地,他的领地巨阳县,被固陵君熊吾所倾吞。
  在这件事中,楚王熊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是默许了这件事。
  很有可能,这是为了弥补固陵君熊吾在那场国战中的损失。
  毕竟再怎么说,固陵君熊吾亦在那场国战中损失惨重,麾下八万私军被他赵弘润利用楚国上将军项末的水攻之计而击溃,原本的封邑,亦被川北骑兵与游马骑兵扫荡,连积蓄带封邑内的楚国平民,皆被带到了商水。
  毫不夸张地说,固陵君熊吾算得上是国战中损失最为惨重的楚国公子,连被齐国名将田耽打地节节败退的溧阳君熊盛,都没有他这么惨。
  好在固陵君熊吾乃楚王后所出,因此赵弘润怀疑,此番固陵君熊吾占据了巨阳君熊鲤的领地与财富,这其中或许也有楚王后以及『季连一族』的帮衬。
  而除了固陵君熊吾以外,楚国还有一位失却了封邑的邑君,那就是邸阳君熊商。
  这位楚国三天柱之一的英雄,被东越大将吴起攻占了整个邸阳邑。
  不过楚王熊胥转手就赠予了他大笔的钱粮——从那些被征缴的贵族势力的庞大财富中。
  而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屈平的对立,亦演变地越发激烈。
  在上将军项末的帮衬下,寿陵君景舍的军势,逐渐压倒西陵君屈平这位曾经一同打压西越叛乱的同僚,以至于屈氏一族的日子,变得愈发惨淡。
  再怎么下去,屈氏一族或有可能从芈姓的分支中除名,真正意义上的覆灭。
  而就在赵弘润静观着楚国的内乱,思忖着能否让魏国在这场楚国的内乱中得到什么好处的时候,此刻已率军返回鄢陵的鄢陵军主将屈塍,罕见地当了一回中介人,介绍了一名楚人,远赴大梁来拜见他赵弘润。
  这个楚人,叫做屈阳。
  是楚国屈氏一族本家族长的次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