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与秦岭,两者是接壤的,但是在以往,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具体的分界线。但是许多年来,双方还是逐渐形成了以秦岭东部山地作为两地分界的默契。
  『注:这里所说的秦岭,指最狭义的关中秦岭,并不是广义的秦岭山系,也就是说,不包括华山、枯纵山、熊耳山、崤山等等。』
  确切地说,如今三川郡与秦国的分界,就是华山,亦或称太山、太华山等等。
  华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以奇峰异石居多,按理来说是必争之地,然而在三川游牧民族的观念中,由于并没有『寸土必争』这个概念,以至于三川人很少靠近这片不利于放牧的山峦。
  尤其是华阴,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指华山的北部,是被华山遮挡住了阳光的土地,因此这里非常荒芜,潮湿泥泞、人迹罕至,三川人几乎不会来这里放牧,以至于这里仍然保留着数百年魏国赵氏先祖留下的痕迹。
  但是在华山的南部,也就是所谓的华阳,在那片光照充足、长满牧草的肥沃土地上,却是羯族部落赖以生存的天然牧场之一。
  倘若秦**队果真要攻打羯族部落,那么前者进攻的地方,就是华阳。
  十月十七日,赵弘润与临洮君魏忌、禄巴隆以及卫骄等几名宗卫,骑马前往华阳一带。
  横穿华山是别想了,因为秦岭、华山一带的山峦,可不是魏国国内那些山可比的,在高耸入云的华山面前,魏国境内的什么安陵、鄢陵,充其量只不过是小山坡、矮丘陵罢了。
  为了节约时间,赵弘润选择了比较冒险的路线,从华山的西部绕过这片山脉,穿过华山与秦岭的狭缝,抵达华阳。
  说是狭缝,可实际上,秦岭与华山之间的空隙,也足以称之为是一片平原,只不过目前,这里是秦**队与羯族部落开战的战场,因此想要穿过这里,危险度非常高。
  好在他们的队伍目标较小,再者目前秦人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羯族部落身上,以至于这趟旅程无惊无险,百余里的路程,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不过待等赵弘润一行人来到华阳一带,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首先,他们在靠近秦岭的平原上,看到了连绵起伏数十里的营寨群落,赵弘润怀疑,那多半就是秦军的主营。
  不过他没敢去靠近,毕竟秦军中有战车队、有骑兵,而他们一行人才区区**个人,若是惊动了秦军,那可真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赵弘润强行压下想近距离观察秦军主营的心思,驾驭着战马以飞快的速度往东南方向飞奔,因为在东南方向,那是羯族部落所在的位置。
  在赶路的途中,赵弘润惊险地撞见了一场荒野外的骑兵对决,一方是深黑色战甲的骑兵,大概二十几骑;而另外一方则是穿着羊皮袄的骑兵,大概也是二三十人左右。
  从双方的人数判断,赵弘润认为这两队骑兵,应该是碰巧在野外撞见的秦军斥候与羯族哨骑。
  他本想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两队骑兵彼此厮杀的过程,奈何那两队骑士不约而同地取出了号角,开始呼朋唤友,呼唤友军。
  本着不想被牵连误伤的心思,赵弘润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
  不过没等他们跑出几里地,就迎面撞上了一支前去支援的羯族哨骑,被对方团团包围了起来。
  赵弘润一行人当然不会选择反抗,毕竟在他们面前的,那是近百名羯族哨骑,是弓马娴熟绝不亚于韩国骑兵的草原勇士。
  于是,赵弘润一行人放弃抵抗,宗卫长卫骄二话不说从战马的行囊中取出魏国的旗帜,高举在头顶,而禄巴隆,也不约而同地拿出了川雒联盟的旗帜。
  瞧见这两面旗帜,那些羯族哨骑解除了攻击的架势,随即,领队的一名百夫长,带着几分警惕来到了赵弘润等人跟前,用羱族语询问赵弘润等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而且一边说话一边比划,可能是考虑到这些魏人或许听不懂羱族语。
  事实证明这名百夫长多虑了,因为在赵弘润的队伍中,赵弘润与禄巴隆都精通羱族语,就连宗卫们也会说几句谈不上怎样标准的羱族语言,比如说『你好』、『我们不是敌人』之类的。
  在双方互表了身份后,那名羯族哨骑的百夫长告诉赵弘润等人,他们目前正在与秦人开战,除了赵弘润所知的那场——也就是四万奴隶兵被杀光的那一仗外,事实上秦人与羯族人已陆陆续续交锋了十几次。
  当然了,这十几次的交锋,指的是依靠羯族哨骑的行动力,骚扰、袭击秦营的营寨。
  至于正面战场,前一阵子失去了四万多名奴隶的羯族部落,可没有底气让本部落的勇士不顾伤亡情况,与秦军死磕。
  由于要赶着前去支援,那名百夫长并没有与赵弘润等人聊多久,在指出了他们羯族人部落地方向后,便急匆匆地带着麾下的勇士离开了。
  “殿下,要去羯族人的部落么?”在那队羯族哨骑离开后,禄巴隆询问赵弘润道。
  说实话,赵弘润其实并不想去羯族人的部落,哪怕『三川战役』之后,羯族人与魏人的关系回暖,可说到底,这份关系仍然只是在互不干涉前提下的有偿合作,并不表示两者的立场是一致的。
  只不过,如今到了羯族部落的地盘,要是不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这也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去的话,安全又是一个问题,毕竟羯族人当中对魏国仍然抱持敌意的人,可不在少数。
  想了想,赵弘润还是摇头拒绝了:“算了,反正已经与羯族部落打过招呼了,暂时就不去了。”
  禄巴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说到底,禄巴隆是羝族人,对羯族人的印象本来就不好。
  傍晚的时候,有几名纶氏部落的战士找到了赵弘润一行人,还别说,虽然只是寥寥几人,但却赵弘润安心了许多。
  毕竟这片土地目前的局势可不太平,哪怕多一名纶氏部落战士在旁,这也是一份安全的保障。
  当晚,赵弘润一行人在华山的山脚宿了一宿,由于此地距离战场已经非常靠近,因此,赵弘润一行人没敢生火烤肉,只是就着水胡乱吃了几口干粮,然后便早早地钻到帐篷里睡觉。
  由于怕战马晚上被寒冷的天气冻死,因此,众人特意为战马搭建了两顶帐篷,其余人都挤在另外两个帐篷内,除了两名放哨的纶氏战士。
  次日,赵弘润一行人开始攀登华山,希望在半山腰找到一个合适的眺望点,方便观察秦人与羯族部落的战争。
  而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在华山的半山腰找到了一个废置的石砌岗楼。
  这座岗楼有三层,底下两层曾经可能是住人或者堆放粮食的,而最上面那层则是一个瞭望台,目测大概有七八丈方圆,是非常中规中矩的岗楼。
  这可真是出乎预料的发现,就连禄巴隆都很是意外,毕竟羯族部落几乎没有固定监视某地的习惯,他们更加习惯用可移动的监视方式,也就是派出哨骑。
  “……这不像是我大魏当年留下的。”
  赵弘润仔细观察这座岗楼,从那些石头的完整度判断,他感觉这不像是数百年前他们魏国赵氏先祖留下的,应该要更加往后。
  最后,赵弘润做出猜测:这可能是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前,在羯族人刚刚来到三川后不久,与秦人发生冲突时,由秦人在这边建立的岗楼,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华阳平原上的羯族人。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赵弘润一行人都很高兴,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座岗楼的视野非常优越,不但可以隐约看到那几个秦军营寨,甚至连羯族人的部落营地也看得到,更别说两者之间的那片战场。
  于是,赵弘润让几名纶氏部落的战士在山脚下看守着那些战马,他自己则带着临洮君魏忌、禄巴隆以及宗卫等人搬到了这座岗楼,每日在瞭望台上,等着秦**队与羯族部落的战争。
  一连等了两日,秦**队与羯族部落终于出现了异动。
  在十月二十日的清晨,当赵弘润紧紧裹着羊毛毯,在岗楼的第二层靠着墙壁呼呼大睡时,宗卫吕牧急匆匆地从三楼的瞭望台跑了下来,一句话就惊醒在二楼休息的众人:“开打了,开打了,秦军与羯族人要开打了。”
  听闻此言,赵弘润二话不说,掀开羊皮毯子便沿着石阶跑到了三楼,手扶墙垛眺望远方的战场。
  果然,只见前几日在空荡荡的那片平坦土地上,今日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潮。
  由于相隔很远,赵弘润无法估算秦**队的具体数量,但是那仿佛铺天盖地般的人潮,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而就在赵弘润眺望遥远处秦军军势的时候,在华山山脚下,有一队人正徐徐朝着这座岗楼的方向而来。
  在队伍中,有一位赵弘润并不陌生的熟面孔,那便是前些日子在魏国大梁见过一面的秦少君。
  只见秦少君时而看着手中的地图,时而用目光仔细地搜寻华山的半山腰,嘴里念念有词。
  “奇怪……这里应该有一座我大秦在百年前所建造的岗楼啊,怎么就找不到呢?难道被羯族人摧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眼睛一亮,将手中的地图放回了话中。
  “……找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