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卑职去户部确认过了,工部并未向户部申请款项。”
  在十二月末的一日,襄王弘璟的宗卫长梁旭在襄王府的书房内,如是对襄王弘璟言道。
  听闻此言,襄王弘璟满脸讶色,疑惑地问道:“你询问是何人?”
  “是尚书李粱大人。”宗卫长梁旭说道。
  襄王弘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平心而论,赵弘璟与户部尚书李粱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原因就在于赵弘璟在入主户部后,并未急着向尚书李粱抢班夺权,反过来说,赵弘璟非常尊重尚书李粱对户部的管理,从未指手画脚,顶多就是偶尔钻钻户部的空子,利用户部的贸易船运输一些他自己的私货,或者帮衬一下他的母族『中阳刘氏』——反正户部家大业大,占用几艘大型运输船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至少户部尚书李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这位尚书大人看来,只要襄王弘璟没有抢班夺权,稍微占用一些户部的资源,李粱对此并不在意。
  毕竟户部早已不像当年那样窘迫了。
  而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襄王弘璟并不认为户部尚书李粱会刻意隐瞒他,既然这位尚书大人表示工部并未向户部神情款项,那么就说明,工部的确没有。
  『这……怎么回事?难道老八准备自筹那笔资金?』
  襄王弘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诸兄弟中的老八,肃王赵弘润,在大梁属于风云人物,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大梁朝野的关注之下。
  因此,前几日肃王赵弘润在其肃王府宴请工部、冶造局、兵铸局三方官员的事,在次日就于朝中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猜得到,这位肃王殿下看来又有什么大的行动了。
  虽然说工部的官员嘴巴很严,但架不住诸多的人情说项,这不,『肃王殿下准备铺设全国路网』的这件事,最终还是传了出来。
  甚至于,就连第一批准备动工的四条路线,也被人挖掘了出来——『大梁至河东汾阴』、『大梁至三川雒城』、『大梁至商水』、『大梁至河东山阳(包括天门关与天门矿场)』。
  当得知这件事后,朝中官员惊叹不已,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这位肃王殿下的野心竟然如此庞大,居然一口气要同时启动四条道路的铺设。
  而在得知了这件事后,庆王弘信派人过来拜托襄王弘璟一件事——卡工部的款项审批。
  原因很简单,虽然苑陵侯酆叔等国内大贵族与肃王赵弘润的争执暂时被垂拱殿压下去了,但是庆王弘信与肃王弘润的恩怨却仍未化解,赵弘润借口使兵铸局搬离大梁,仍然卡着庆王弘信准备给北二军、北三军的那批军备。
  其实在襄王弘璟看来,这件事很好解决,无非就是庆王弘信低个头、认个错的事——倘若换做是他,早亲自登门肃王府负荆请罪去了。
  面子算什么?能吃么?
  只可惜,庆王弘信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只好任由兵铸局那批军备拖着。
  而眼下,忽然得知工部即将启动一个庞大的工程,庆王弘信的脑子一下子活络起来——你赵弘润可以卡我的军备,我一样可以卡你的造路款项。
  于是乎,襄王弘璟就摊上了这件麻烦事。
  当然了,这件事虽然麻烦,但在襄王弘璟看来并不是不能解决。
  他看得很清楚,老五与老八的矛盾,起因就在『河东四令』的归属——赵五希望从中得到至少一城,用来笼络像苑陵侯酆叔等国内大贵族。
  而如今,『河东四令』这件麻烦事,已经被他们的父皇轻易就化解了,也就是说,老五与老八之间,已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顶多就是面子上的得失而已——老八怨恨老五背后捅刀子,而老五则怨恨老八搅和了他的筵席,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说白了,剩下的只是意气之争。
  因此在襄王弘璟看来,只要他当一回和事老,老五与老八之间的意气之争,未必不能解决。
  是故,他决定稍微卡一下工部的审批款项,让老八自行找上门来,然后借这个机会,让老五与老八兄弟俩一起吃顿饭,喝几杯酒什么的,只是脸面上的得失,又不是生死大敌,几杯酒下肚应该就能解决了。
  可没想到的是,工部居然迟迟未曾向户部提交建造那四条官道的经费,这是什么原因呢?
  虽然因为老八的关系,工部早已也有了自己的钱库,不必每个工程都向户部提交审批,可同时建造四条官道这种耗资巨大的工程,按理来说应该提前向户部报备才对啊,工部的虞造局,虽说近年来利润也颇为可观,但肯定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工程。
  冶造局就更不必说了,他们的摊子铺得那么大,虽说来钱快,可花钱也快,据赵弘璟所知,冶造局的那些疯子,可是根本不拿钱当钱使的。
  『莫非是因为过年的原因,耽搁了?』
  赵弘璟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结果,可是仔细想想,他又感觉不靠谱。
  不过,耐心沉得住气是他最大的优点,因此他也并不着急。
  这一等,就跨越了新年。
  不得不说,洪德二十二年大梁庆贺新年的规模,绝对称得上是魏天子登基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回,原因在于,其一,去年魏国打败了一直以来压在头顶的强敌韩国;其二,因为『河东四令』的关系,有大批国内的大贵族逗留于大梁。
  而逗留于大梁的大贵族们,也相当识趣,纷纷准备了一批贡品,献给魏天子,总算是对他们无故逗留于大梁的行为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他们是为进贡而来,而非是因为别的,比如河东四令什么的。
  当然,这种欲盖弥彰的掩饰,也就是骗骗一些平民百姓而已。
  但不管怎样,至少在表面上,各势力表现地相亲相爱、和睦融洽,共同营造出魏国蒸蒸日上、日渐兴旺的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二月的最后几日,川雒联盟名义上的部落族长——青羊部落族长阿穆图、白羊部落族长哈勒戈赫以及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亦作为代表来到了大梁,向魏天子这位盟主进贡财富,据说有九十九只羱羊、一万匹战马、五千头耕牛,一些造型奇特的骨雕器皿,与一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奇怪野兽。
  而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一张完整的白老虎皮与一张白狐皮,也不晓得是从哪弄来的。
  不得不说,这份进贡着实惊人,尤其是九十九只羱羊,毕竟在三川的文化中,羱羊相当于神祗的仆从,是绝对不会轻易送出去的,只有在迎接贵客的时候,部落才会在祭祀祈祷之后,怀着恭敬之心宰杀一只羱羊,用来招待贵客。
  像这次似的一口气送出九十九只羱羊,这在三川人的历史中绝对是史无前例。
  归根到底,还是魏天子的身份有些特殊,因为他的魏川联盟的盟主。
  而相比对九十九只羱羊这种具有巨大意义的贡品,赵弘润更加眼红那一万匹战马与五千头耕牛,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只可惜,这是贡品,没人有这个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内侍监的司礼太监喜笑颜开地将那些贡品收入魏天子的私库。
  起初,赵弘润倒是想过与自己老爹商量一下,将一万匹战马与五千头耕种弄到他商水邑去,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因为据他所知,浚水军正准备扩建骑军,这一万匹战马,十有**会落到浚水军手中,而五千头耕牛,基于朝廷正在大力推广畜力犁械,取代原来的人犁耕田方式,这五千头耕牛,应该会分到各县,以『官牛』的方式租借给养不起耕牛的合伙农民,或者小地主之类的。
  作为盟主,魏天子在紫辰殿招待了三川雒城的三位族长。
  然而在当夜夜里,青羊部落族长阿穆图、白羊部落族长哈勒戈赫以及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却跟着赵弘润来到了肃王府。
  对此,乌娜感到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父亲与兄长——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与少族长乌兀。
  起初,旁人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们也知道,肃王府有一位女主人,正是出身三川的青羊部落,肃王的老丈人来看看自己女儿,这也没什么不对。
  可在此之后,当另外几批贵客受邀来到肃王府后,有心人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因为这些贵宾,有成陵王赵燊、安平侯赵郯等前一阵子易帜投奔肃王的王侯,有燕王赵弘疆的母族『外黄孙氏』,有沈淑妃的兄长沈绪,有安陵赵氏的家主、赵弘润的三叔公赵来峪,还有商水羊舌氏的家主羊舌焘。
  在乌娜与羊舌杏各自见过了阔别已久的父亲与祖父后,赵弘润将这些请来的宾客请到偏厅,在奉上了酒菜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此番邀请诸位的真正目的。
  “有没有兴趣,承包一条官道?工部出人、冶造局出技术,诸位出资金,打造四条从汾阴、从三川、从山阳、从商水,直通大梁的官道?”
  是的,赵弘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从户部那里获得资金,毕竟他觉得户部在去年魏国与韩国的国仗中,损失亦极其严重,倘若他能自行筹集资金,也能稍微减轻国家的负担。
  他相信,只要他相信介绍了直通官道与轨道马车的便利,相信在座的诸人,都不会拒绝独占这条贸易路运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