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架了铜锅淘了些米放进去熬煮,打来的猎物拿去附近的小溪边清理干净,架在木棍上烧烤。
  如今国库空虚,行军打仗物资有限,这些都算得上是好的。
  裴知晏换了身干净衣裳,拿着串好野兔放在火上烤,孩子凑过来蹲在他身旁眼巴巴的瞅着。
  烤好的野兔撒点盐味道就极好,裴知晏用匕首割下一块兔肉喂给孩子。
  刚烤好的兔肉烫嘴,沅沅咬了一口滋滋冒油,张着嘴巴嘶溜了一声。
  “吃慢些,这几日会过的苦一些,等到了漓洲就好了。”
  裴知晏把水壶递到她嘴边,他什么苦日子都经历过,看着孩子却总觉着心疼。
  “不苦,就是馒头太干了。”
  沅沅摇摇头,她没有觉得这样很苦,跟着爹爹一起就不觉得苦。
  “……”
  裴知晏揉揉她的脑袋眼底露出几分欣慰,她比自己预想要更坚强一些。
  孩子手里的馒头还剩一些,他把剩余的馒头划成片,放在火上烤的略微有些焦夹了烤兔肉给她。
  “都吃掉不要浪费。”
  “嗯!”
  沅沅捧着夹了肉的烤馒头片吃的干干净净,烤的焦脆的馒头片吃起来很香。
  “掌印大人,粥盛来了。”将士端着一碗粥恭敬的递给他。
  “有劳!”
  裴知晏接过,看着碗里稠稠的白粥,蹙了蹙眉起身走向铜锅又将粥倒了回去,盛了碗略微稀一些的。
  热乎乎的米粥下肚,沅沅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提着手里的桃木剑围着篝火玩耍。
  小孩子天真活泼,倒是给压抑的行军途中添了不少乐趣。
  夜里沅沅就睡在马车里,能听到远处山林里野物的叫声。
  彩芝陪着她一块儿睡,裴知晏坐在马车外面,身上披了件狐裘,雪白的皮毛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苍白。
  “爹爹,睡外面不冷吗?”
  沅沅拉开车帘看着靠在马车上的老头爹,山里的夜晚很冷,一阵冷风吹过感觉阴森森的。
  “不冷,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裴知晏白色的长发散在脑后,细长的发丝随风飘动,这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娇弱。
  可孩子偏是不信,非要跑出来陪着他,小小一团钻进他的狐裘里。
  老头爹果然没撒谎,这里面热烘烘的很暖和。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星子稀疏,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侧。
  等她睡着裴知晏将她放进马车里,交代彩芝照看好她。
  外面有将士轮流值夜巡逻,裴知晏提着佩剑去了外围查看。
  深夜——
  外面突然亮起了火光,不远处传来兵戈相碰的打斗声。
  “怎么啦?”
  沅沅迷迷瞪瞪的爬起来,脑子还没清醒就被彩芝紧紧搂在怀里。
  马车帘子被掀开,将士让她们待在里面不要出来,数十人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发生了何事?”
  “今夜起义军偷袭营地,幸好裴掌印发现的及时。”
  “那就好…”
  彩芝拍拍胸脯冷静下来,看来这一路不会太顺利。
  “我爹爹呢?”
  透过车帘拉开的缝隙,沅沅看到外面厮杀的场景,地上染上了鲜红的颜色,脸色不由得发白。
  “掌印大人杀敌去了,莫要担心,掌印大人以一敌百,这些人都不够他看的。”
  这次平乱从都城拨了5000精兵,那些起义军中有十名精心培育的杀手,全是冲着裴知晏的项上人头来的。
  “我要出去找爹爹。”
  沅沅拿起放在一旁的桃木剑,挣扎着要从彩芝怀里离开。
  “掌印大人过会儿就会回来,我们安心等着便是。”
  孩子认定了要做什么事谁都拦不住,彩芝怕太用力弄伤她,焦急的安抚着。
  她虽常年都在深宫中,可也听说过一些江湖高手刺杀裴知晏的消息,据说还有人曾发过悬赏令。
  天下想刺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有谁能够得手,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沅沅挣开彩芝的手就去了马车外面,小东西灵活的很,那么高的位置闭着眼就跳了下去。
  在地上打了个滚拍拍屁股就跑了,一旁守着将士也没见过她这么犟的,连忙跟着她追去。
  硬硬的石子擦破掌心的皮肉,沅沅焦急的寻找着老头爹的身影,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受了伤。
  前方刀光剑影长枪刺了过来,身后将士疾速挡住这一击,抬脚踹在对方的胸口,手中长刀砍掉起义军的脑袋,鲜血当场喷薄而出。
  那人的头颅滚出去好远,身体抽搐了两下才彻底安静。
  “他…他死了?”
  沅沅看着脚边蔓延的鲜血,有一部分沾在了她的裙摆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眼前。
  “走吧…”
  那将士叹了口气,眼中也露出几分惋惜。
  大家各司其主,战场上刀剑无影,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
  沅沅红润的嘴唇血色全无,单薄的脊背不停的打颤,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死亡的残酷。
  “怎么出来了?”
  裴知晏不知何时提着长剑走了过来,冰冷的剑刃上鲜血涟涟,他脸上的血迹已经风干。
  “……”
  沅沅看着他身上的血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湿漉漉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害怕。
  “……”
  裴知晏看着一旁的尸体,眸光垂下盯着她沾血的裙角看了片刻,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他说孩子不会明白杀人是件多么可怕的事,让她直观的感受一次也好。
  这样她就会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害怕她以后就不会舍不得。
  “先送她回去…”
  他把剑收入剑鞘转身离开,将士领命抱着还在发愣的孩子回了马车。
  彩芝看着灰头土脸的孩子拿了手帕给她擦拭,小家伙攥着手呆呆的坐着,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刚才透过车帘彩芝也看到了不少血腥的场面,此时手和脚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起义军全部被俘,是蜀王派来刺杀裴知晏的。
  这些人伪装成百姓进城,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埋伏,不料在行动之前暴露了踪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过了一个半时辰,远处天边逐渐泛白,孩子还坐在一旁不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