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顾景煜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杀了他们,但他们这些人中总有一些罪不至死的。
  要不是因为越王,他们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顾景煜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对于那些并没有犯下罪行的人,他可以选择原谅。
  但毕竟是和越王一起冲撞了他,因此板子还是要挨的。
  狱卒挨个的将人带出牢房,能不能活命就看这一次了。
  张泰埋头干饭,并没有去排队,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难逃一死的。
  他和赵杰不一样,他知道顾景煜的为人,即便是赵杰再怎么努力,可总归是要死的。
  只有极少一部分平日里本分的家伙才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其他的只要犯过罪,今天都逃脱不了。
  “张泰,吃完了吗?”
  宋辰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外,对张泰问道
  张泰放下手中的饭菜,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问道:“将军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他心中微叹,这未免有些着急了,好歹让他睡一觉啊!
  “别废话,跟我来,有事要问你!”
  张泰起身,走出牢房跟随着宋辰来到一间审讯室。
  “怎么,都不挣扎一下吗,万一就饶你一命了呢!”
  宋辰在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
  或许是知道自己将死,张泰也不在乎什么繁文礼节,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自嘲一笑:“不瞒将军,刚开始的确想过,想要求世子放过在下。只是后来我想清楚了,以我犯下的罪行,终究是难逃一死,再多的狡辩也是无谓的挣扎。
  与其做那无谓挣扎,倒不如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至少死的不留遗憾!”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宋辰笑着说道:“死到临头我不妨告诉你,你儿子张远是被世子所杀,你可知道?”
  张泰并没有感觉意外,他淡淡说道:“在我猜测出世子的身份时,我就知道了我儿死亡的真相!”
  “可怨恨世子?”
  张泰顿了顿,这才缓缓开口:“身为父亲自然是怨恨的,只是张远死的不冤,若是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杀了他!”
  宋辰接着问道:“既然怨恨,想报仇吗?”
  张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没那个本事,也没那般心思,他的死是自找的。教出这样的儿子,也是我的问题!”
  宋辰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面前的张泰又问道:“我这个人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听人家的遗言,如今你快要死了,不如将你的遗言说给我听听!”
  张泰苦笑着摇头说道:“我这种人的遗言,不配说与将军听!”
  “费什么话,让你说你就说!”
  面对宋辰的要求,张泰最终还是说道:“也不知为什么,这人之将死,反而是没什么遗言可说了。
  非要说些什么的话,倒是不妨与将军说说我张泰这一生!”
  宋辰收了二郎腿,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
  见状,张泰虽然不想把自己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可也只能是说了起来。
  “我张泰出身卑微,家父在我幼年时便因疾病去世,家母并未再嫁,一人独自将我养大。
  我深知家母的不易,所以从小立志,将来要做出一番作为,让家母不在劳累受苦。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中榜举子回乡,那可谓是风光无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那时起,我有了做官的想法,我想要做大官想要让家母因我自豪!
  家母也支持我,为了养家她同时做几份工,每天忙活到深夜,天不亮又要出门。
  我自然深知家母不易,因此读书极为用工,只求博取功名!”
  张泰眼角流出泪水,他擦了擦继续说道:“十年寒窗,我终不负家母所付出,童生、乡试、府试我一路破关斩将,终于得到了入京科举的资格。
  为了凑够路费,家母低声下气的四处去借,受尽了邻里白眼。
  可最终好在我还算是争气,进士榜有我名,虽然与状元差的十万八千里,可总归一切没有白费。
  只是没想到,因为我没钱孝敬吏部的大人,因此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职位,被发配到了这偏僻小县做了县丞。
  这个位置一坐就是数十年,县令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总归是轮不到我的头上!
  但至少,我有了官职,终于可以不用饿肚子,家母也不需在那般劳累。原本以为就此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是没想到,家母长期劳累已经拖垮了身子。
  在我上任的半年后,便撒手人寰,至死就过了半年的好日子。”
  说到这里,张泰不禁摇头叹息道:“在做官之前,家母时常告诫于我,做官当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不可为一己私欲将百姓视为鱼肉随意宰割。
  我牢记家母教诲,也将这话作为为官之初心,可是直到真正做了官,我才知道,这官场远比我想象的黑暗。
  这官服不是那么好穿的,所谓的为百姓谋福祉根本不是我这样的八品小官可以做到。
  尤其是在家母离世后,在大势所趋下,我忘了为官初心,开始堕落开始随波逐流!
  开始于其它官员沆瀣一气鱼肉百姓中饱私囊!”
  张泰抬起头,看着宋辰开口道:“今日我有此下场,是我活该,即便是世子不杀我,总有一天民心会杀我,苍天会杀我!
  我所犯之罪行,我不敢狡辩,愿意全部交待清楚。但再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将军答应我!”
  宋辰淡淡说道:“什么请求,说说看!”
  张泰从怀中掏出一个非常普通的镯子说道:
  “这是家母的遗物,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上以作纪念。我不敢奢求将军为我收尸,只恳求将军将这镯子埋到家母坟前,以此告慰家母英灵。
  为此,我愿意将所有家产全部送给将军,虽然没多少,但也是我的全部,希望将军应允!”
  说着,张泰跪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宋辰想了想说道:“看你认罪态度良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说着,接过那镯子揣进了怀中。
  “没事了,你回去吧,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晚,明日一早上路吧!”
  张泰起身拱手一礼,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感觉。
  在张泰离开不久后,顾景煜走了进来。
  宋辰赶忙起身说道:“世子,张泰着实被吓得不轻,都开始安排后事了!”
  顾景煜微微一笑,看向张泰离开的方向说道:“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