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会山的山门到武圣庙是一排青石台阶,台阶两旁,顺溜插着风兮会馆的三角旗,间隔几十米,还挂着不少高灯笼,灯笼下拉着辐条,写着“某某拳馆恭祝风兮武馆拜坛大吉”的字样。

  十几位吹鼓手,本来他们都站在山门后躲阴聊天,见我们来了,立马拿起了乐器开始弹奏。

  山门左右两侧各放有一面人高的大鼓,几位赤膊壮汉随着曲调在卯足劲敲打。

  几对狮子从台阶上跃下,冲我们作出了各种潇洒帅气的舞狮动作,末了,还用狮头亲昵地蹭一蹭我和卓希。

  卓希显然对场景布置非常满意,抬手将老丛招了过来。

  “发红包。”

  老丛闻言,打开了拎着的包,给一头狮子一个红包,又过去给吹鼓手发红包。

  我之前在粤省倒见过别人拜坛,但像今天这么隆重热闹的,还从未见过。

  老丛发完红包,追上了我们。

  “卓董、风馆长,我布置的还可以吧?”

  卓希回道:“你这都赶上大社团聚会气势啦!”

  老丛笑道:“等下咱们到了武圣庙,一共有几个程序。”

  “一是开门迎客,卓董和风馆长站在庙门口迎接观礼的客人。二是祭拜武圣,咱们全体人员一起向武圣拜香。三是笔点龙睛,这个由风馆长来。四是还武牌,按风馆长制定的计划,到时三块武行的牌子要还给他们啦,并当众向他们道歉。五是开堂收人,之前已经有一百来人确定来风兮会馆学拳的,这次我们挑了十位学员代表……”

  我立马打断:“一百来位?!”

  老丛点了点头:“冇错啊!他们都是我专门面试挑选过的嘛,一些连喝水都容易呛死的弱鸡仔没收,咱们会馆的名气大,想学拳的人太多了。”

  我皱眉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会馆那么一丁点大,怎么能容纳这么多学员?”

  老丛闻言,没吭声了。

  卓希向我解释:“那几天你没空,我定下来收的啦。风兮会馆当然冇空间,但刘盛雄的产业过档以后,他们可以挂靠在风兮会馆名下,等于连锁分馆了,绝对能容纳下。”

  “至于学员到底想学泰拳、空手道、柔道、八极、醉八仙、心意,咱们最不缺的就是大师傅了,由他们挑喽,反正开班的时间由我们来定,揾钱的嘛,先收了再说。”

  倒不是我有钱不愿意赚,也不是没胆迈大步。

  但作为馆长,这事我一点也不知情,属实让我有一些恼火。

  我转头对丛老板说:“事情既定,我不再讲了。但老丛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你想进步,可以理解,但得问一问梯子高不高兴!”

  老丛:“……”

  我拍了一拍他的肩膀。

  “你回去有空翻一下字典,搞清楚尊重、尊照两个词,分别应该用于谁的身上。”

  不敲打这货不行。

  老小子急于还清债务,对卓希惟命是从,我得让他清醒一点。

  卓希撇了一撇嘴。

  “瞧你那衰劲!我以后不插手会馆的管理,总行了吧?”

  “我谢谢啊!”

  卓希见我臭屁她的样子,想抬手来掐我,但转眼瞥见后面的一群下属,尤其是小朱一张板凳脸,强行忍住了。

  两人到了武圣庙。

  前面大坪里已经安放了一排观礼席,约有二十来个位置,全是给港市国术界元老和各大武馆话事人坐的。

  观礼席前面摆了十几桌吃席,凉碟、炸果、酒水已经摆了上去,热菜届时全由宫廷坊临时送来。

  庙右侧有一个礼簿位,一位下属正在登记来客名单及礼金。

  有些港市国术界元老已经提前到了。

  卓希笑意盈盈地同他们打着招呼,向他们一一介绍我。

  我抱拳一个个行礼。

  瞅见他们老态龙钟驻着拐杖的模样,我心中感叹岁月不饶人,当年这些人必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吃着名气的馊饭。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永远是人生两大不堪。

  我和卓希开始站在庙门口迎客。

  老丛对港市国术圈非常熟悉,来一个人便高喊对方名号,提醒我们贵客到。

  三家不设香案武行的人都来了。

  万花武行的范角荣见到我,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卓董、风馆长,恭喜恭喜!”

  我热情地握住他的手。

  “肥四哥,你能来捧场,我好开心的,请入座!”

  十家外佬拳馆虽然被封抓了一批人,但有一些没被抓走的武师仍在话事,也尽数到了。

  除此之外,卓希还请了不少其他武行的同仁。

  我一直在等五家老拳馆的人出现。

  等到快拜武圣时间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一共十人。

  一家武馆派了两位代表,一位为馆长,一位为大弟子。

  走在最前头的为太古拳馆。

  显然,其他四家老拳馆皆以太古拳馆马首是瞻。

  馆长名叫何铭,六十来岁练通背拳的老拳师,留着白须,穿对襟功夫衫,声若洪钟大吕,脸色通红,但无任何表情,气势十足。

  他身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方脸浓眉,嘴角一颗痣,目光阴鸠。

  猖来了!

  卓希快步迎了过去。

  “何师傅,总算把您给盼来了!您乃武行的前辈,今天能参加敝馆的拜坛仪式,我以后说出去,该有多大面子啦!”

  何铭抱了一下拳,语调不咸不淡。

  “客气!恭喜!”

  我主动伸出了手。

  “晚辈宁怀风,见过何师傅。”

  何铭倒与我握了一下手。

  “宁师傅骨头好软。”

  讲完之后,他直接走到了礼簿台,交了礼金。

  他在羞辱我,笑我吃卓希软饭。

  我转头瞅了一瞅猖。

  他冷冷地与我对视。

  我笑问:“请问师傅尊姓大名?”

  猖没吭声,背着手,转身入座。

  他对我直接无视。

  我内心波澜不惊。

  那天晚上地下拳台比较混乱,他当时正好假摔在台下,肯定没发现挑头闹事之人是我。

  今天。

  我必须让太古拳馆好好记住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