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领命,正要动手之际,不知从何处涌出一批侍卫,几乎站满了半条船。

  他们严阵以待,只要那桅杆下的玄衣男子一声令下,他们即刻便会将黑衣人全部绞杀在这艘船上。

  黑衣人没料到中计了,仓皇中,立即分裂两队,持剑与侍卫遥相对峙。

  嘈杂的夜再次回归平静,唯有压抑的抽气声回荡在甲板之上。

  尧元化目光略带深意扫了眼长身挺立在船舱之上的黑色身影,眸光凶狠望向君昭。

  原来东厂掌印山乞是摄政王的人,难怪处处与干爹作对。

  君昭漫不经心抬起眉眼,眼角落着一点晕染开的暗红,如同一双阴阳双生眼般,透过重重黑衣人,准确对上尧元化的视线。

  他面色冷白,薄唇缓缓吐出冰冷字眼,“留两个活口,其余的全杀了。”

  刀光剑影间,甲板成了修罗场,浓稠的液体晃动着那轮阴冷的明月,洁白的月光终是被染的殷红秾丽。

  尧元化根本就没有打算恋战,他没受伤尚且被君昭砍断一只手。

  如今身负重伤,更加不是他们的对手。

  当黑衣人冲上前的时候,尧元化就已经借他们拖延时间的空隙,从床头上一跃而下,跳进了河水之中。

  君昭一把抽出刺进黑衣人脑门的长剑,睨着潜水拼命往前游的暗色身影。

  他抬手过去,山乞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里的弓弩递到君昭的手里。

  修长手指扣动机关的瞬间,泛着冷光的箭尖迅速蹿了出去,准确无误射中河中的‘黑色漂浮物’。

  来人游走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停止,还在苦苦向岸边游着。

  山乞不解道:“主子为何不活捉了他?”

  “全死在这了,谁回去通风报信?”

  君昭冷然收回目光,随手往嘴里塞了颗药丸,便准备离开甲板。

  只是刚走了两步,体内血气不仅没被压下,还猛然呕出一口血。

  他翻身倒下的时候,猩红的眼眸落着冷白的红月。

  红月中似乎还跳动着一抹窈窕清丽的身影,他眯着眼想看清,却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剩下一片凄冷的黑暗紧紧包裹着他的身心。

  好冷,好想抱着他家小姐……

  皇宫。

  眼下明明已是深夜,一身华服的皇后却跪在金身佛像前,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从手心碾过。

  身后传来的曹莽尖细的嗓音,“娘娘,夜深了,您该歇着了,明日一早定然能收到好消息。”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金身佛像,道:“派去幽州的人一个也没回来,你倒是一点也不心急。”

  曹莽身形一僵,躬着的身子直直跪了下来,“是臣多嘴了。”

  “曹莽,你还当他是个无知的孩童嘛?”

  皇后声音明显冷了下来,“若是今夜他不死……”

  “娘娘,娘娘……”

  急声急切的呼唤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自佛殿外的响起。

  皇后止了声音,曹莽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

  一太监匆匆跑进殿来,一边跪身行礼,一边胆战心惊道:“人回来了。”

  这语气可不像是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曹莽上前搀扶起皇后,继而问话道:“人呢?”

  小太监凝着眉,一脸凝重道:“我们接到的时候,尧指挥使断了一只手,左肩中了一箭,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是吻这个!”

  曹莽眉眼沉沉,“可带回什么消息?”

  “这……”

  小太监稍稍抬眸看了眼曹掌印,便立即垂下头去,道:“尧指挥使嘴里一直冒着血泡,只隐隐约约听见‘摄政王受伤了’,‘东厂’,其余的小的没听清。”

  曹莽锐利的眼眸微眯了眯,“东厂?”

  想到什么,他立即转身看向皇后,“定然是东厂的人及时赶到,把人给救下了,看来这山乞早就和摄政王勾搭在一处了,才会三番两次站在摄政王这边。”

  “他若是没有些能耐,你以为他是如何能坐上现在的位置?”

  皇后睨了他一眼,踱步朝殿外走去,“查清他此番离京所为何事。”

  曹莽正要应下,便见皇后突然止步,“摄政王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找些伶俐乖巧的,改日让摄政王到本宫这来挑挑。”

  皇后走出佛殿,曹莽立即便要去安排,小太监却突然开口道:“尧指挥使受了很重的伤,可要请洛太医前来……”

  他话还未说完,曹莽余光瞥向他,“半死不活的废物还救回来干什么,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宫外的街道一片漆黑静谧,摄政王府的深处,暖黄的亮光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清晨,周围一片柔和,没有一丝异动。

  君昭在一片血色中醒来,入眼的是一片熟悉的帐顶。

  他下意识去摸身侧的短刃,手上一紧,却将一抹柔软的温暖扣进了掌心。

  凌厉的杀意一晃而过,微微侧首,阴鸷的气息悄然消退。

  慕鸾歪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背趴在床榻边。

  气息绵长,长长的眼睫落下一道浅淡的暗影。

  君昭眼里泛起柔和的笑意,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睡颜。

  不是说要回将军府吗?怎么就偷偷溜进这里来了?

  他捏了捏掌心里肉乎乎的小手,谁知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就把人给吵醒了。

  慕鸾深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

  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就自顾自伸着小手往君昭额头抹去,继而又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

  君昭没阻止,也没出声,只会死盯着她看。

  慕鸾闭目感受了好一会儿,才放心道:“还好没再烧起来了,要不然小疯子就要烧成小傻子……了。”

  话音尴尬顿了顿,慕鸾这才发现,榻上的男人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睁开了。

  “你醒了?”

  慕鸾稍稍靠近了些,上下扫了他一眼。

  最后落在那张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放轻了嗓音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伤口还疼吗?”

  慕鸾等了等,又耐心等了等。

  君昭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淡声道:“小姐怎么在这里?”

  慕鸾微微一怔,“不是你让影川带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