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
  武英殿。
  林渊处理第六份奏表,内容关于突厥分裂成东突厥和西突厥。
  他看着奏表陷入了回忆,想到了裴炬和长孙晟。
  裴炬本来潜伏在隋朝杨广身边,杨广被突厥围困雁门关,裴炬作为隋的外交官临危受命出使突厥和谈。
  突厥并没有和谈的意思,扣下了裴炬。
  杨广那时候自身难保,哪怕后来雁门关之围被被解开,他也没有去搭救裴炬,毕竟从突厥人手中换回裴炬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刻薄寡恩让朝野上下寒心。
  大厦将倾,隋朝对外威慑力越发的小,杨广哪里还有精力管别的事,如今的他一心只想前往江都。
  林渊早就料到会发生雁门关之事,暗中让人前往突厥将裴炬救了下来。
  获救的裴炬已经暴露,加上隋朝大乱已经不可逆转,没有回隋的意义了,对接应他的人说道:“未能学苏武牧羊!唠公子记挂相救,潜伏隋朝数年,功劳甚微,又有何脸面回大周见公子。老臣不甘心,替我带话给公子,裴炬且留在突厥,看我为公子分化突厥、分化北方。”
  林渊从回忆中醒来,叹了一口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倒是有点想那个老东西了,一大把年龄了,奔波游走于北方诸国。”
  上官婉儿笑着说道:“陛下既然想裴炬了,那就召他回来好了,也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老大人毕竟上了年纪,没必要在北方风吹雨晒。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让老大人回神都调养,还能长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出谋划策。”
  林渊摇了摇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当初裴炬没有回神都如今又怎么可能带着遗憾离开。
  裴炬潜伏隋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却还觉得未立什么功劳。
  当初给裴炬下达的指令只有一个。
  杨广有古之大帝之志,但不是个高明的政治家,急于求成,好大喜功。
  可让其沉迷于吹捧之中。捧杀,让其迷失自我,认不清现实。
  以天下为易事,视民生为儿戏。
  则隋朝可图!
  裴炬完成的很出色,但是他却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神都谋划好的一切,交给他来执行,毫无难度。
  如今辽国的事情失手了,他更加不可能回神都了。
  萧绰以铁血手腕解决辽的弊端,赢得了民心,辽的内部更加团结。
  裴炬要做的便是,反败为胜。
  林渊身体往后靠了靠,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眼神中充满坚定。
  拿出一张纸,写下来了一段话。
  “为萧姑娘掌权道喜,辽国内乱孤未曾插手,还玉佛寺前的情分,若周辽大战,退避三舍。各为其国,此间事了,再无情分。”
  林渊将纸递给上官婉儿,说道:“派人送给辽国萧绰,从官方途径送无需遮掩。”
  上官婉儿接过林渊递过来的信,余光看到信中的内容,脸色微变。
  陛下竟然认识萧绰,看这样子两人还有点情分。难怪辽国内乱帝渊并没有给出任何指示,没有插手裴炬和长孙晟对辽的策略。
  林渊和萧绰之间有什么样恩情她并不知道,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扯蛋,家国情仇,哪怕林渊啥也没干预,从某种意义上是萧绰的杀夫仇人。
  等到上官婉儿看到“退避三舍”的时候,想到林渊刚刚说的无需遮掩,内心叹了一口气。
  帝渊一言一行都是谋划算计。
  无需遮掩,北方诸国一定会知道这份信的内容,帝渊给了辽国萧绰“退避三舍”的承诺。
  君无戏言!
  尤其是志在统一三千州的帝渊。
  一份帝渊的亲笔信,快马加鞭的送往北方辽国。
  ……
  北方,辽国。
  萧绰死死地看着林渊的亲笔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叶紫檀制作的椅子的扶手,已经被她给捏碎了。
  尤其那刺眼的八个大字:“此间事了,再无情分。”
  “哈哈,好一个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被你骗的好惨。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早该想到你是大周的林渊,除了大周景帝皇六子被世人传颂的画中人,又有谁能如此风华绝代。”
  宫殿内的宫女太监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们第一次见到萧绰如此生气,那种如寒风刺骨般,由内而外的让人胆寒。
  萧绰在她们眼中就是不通人情的女罗刹。
  她的神情越发的疯癫,掀翻了桌子,砸碎了心爱的椅子。
  宫女太监们知道,萧绰对椅子的爱甚过一切。
  爱屋及乌,因为林渊酷爱小叶紫檀,萧绰也酷爱小叶紫檀做的物件。
  喃喃自语的说道:“你竟然是大周帝渊,你为什么要是大周帝渊。
  你知道为了你,我走到今天付出了什么呢!”
  那年家族逼着她入宫为妃,大婚时候怀里藏着一把剪刀,当天夜里就将耶律贤弄成了太监。
  耶律贤为了皇位稳定,以及忌惮萧家的势力,对这件事并没有声张。
  隐忍,甚至还配合萧绰假孕生子。
  然而谁遇到这件事,能够忍下这个亏。耶律贤在不久前和心腹谋士密谋除掉萧绰和萧家,殊不知萧绰也密谋多年,为了彻底掌控辽国。
  裴炬和长孙晟成了萧绰手中的刀。
  借刀杀人!
  以至于萧思温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女儿彻底失控了。才能和政治手腕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不念及血脉之情,清洗了萧家反对她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萧思温第一次在女子身上,感受到王者霸道,这个女子还是他的女儿。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了。
  以女儿身,权倾朝野。辽国上下,莫敢不从。
  萧绰原以为,只要掌控了辽国,就可以将际田(林渊化名)抓到宫中,掌控他、拥有他。
  可笑的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都不知道他的真名。
  萧绰喃喃自语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原来你的名字早就藏在这首诗中了,只是我傻信了你的鬼话,从来没有任何怀疑。
  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仿佛人间蒸发了。”
  萧绰的目光看向神都的方向,冷哼一声。
  想甩了我?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必须要当面给我一个交代!不是你一纸书信就可以了断的。
  你觉得我会困在辽国,林渊,你太小瞧我萧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