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郡城。

  一个鹰钩鼻,秃顶的老年人端坐在虎皮宝座上,他的脸色无比阴沉。

  此人正是北辰郡漕帮分舵的舵主张青。

  北州九郡,五郡漕运发达,他能成为五个分舵主之一,靠得就是自己先天武者的实力。

  年近花甲,在北辰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太守都对他礼遇有加,不曾想大寿将近,却有人胆敢撩他的虎须!

  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渡口镇负责人张乐山,居然被人斩首在镇外林子。

  这张乐山还有一个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身份,就是张青的私生子!

  这年月,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善终。

  尤其是张青这漕帮分舵主,威风是威风,背地里的仇家也不少。

  什么祸不及家人的规矩,这话听听就好,谁要把它当真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江湖人士,不缺未雨绸缪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一个隐秘血脉,来传递香火。

  而张乐山,就是张青留下的隐秘血脉。

  但其七品圆满的实力,加上才过而立之年,未尝没有冲击先天的机会,这让张青动了别样的心思,想扶正他这私生子,子承父业,坐上漕帮分舵的宝座。

  如今,麒麟儿没了,这叫他如何能不怒?

  “来人,点齐人手,随老夫去渡口镇!”

  杀子之仇,张青不得不报。

  他已经快六十了,再去造一个这么优秀的后辈,多少是有些迟了。

  他早已妻妾成群,孩子都有十几个,但未来可能突破先天的,就只有张乐山一个!

  张青带着两个七品中期的副手,几百号漕帮好手,浩浩荡荡地奔着郡城码头,驾船前往渡口镇。

  惹得码头上的人纷纷侧目。

  好家伙,是谁招惹了我们北辰郡大名鼎鼎的张舵主啊?

  “看来张乐山还真是张青的私生子啊,不然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

  北辰郡太守接到张青出行的消息,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

  掌管渡口镇的县令不仅把皮球踢给了当地的止戈使,还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报给了他。

  而他,选择将消息暗透给了张青,为的就是试探对方。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青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把私生子的事藏得很好。

  孰不知当他把张乐山安排到渡口镇这一肥差上时,就已经引起太守的注意,早已开始查起对方的底细。

  幼年丧父,一样的鹰钩鼻子,巧,太巧了,就算没有证据,也该重点怀疑。

  “我只是稍微一出手,就已经试探出你的底线,接下来就该交给几位同僚们了。”

  太守眯着眼,回想起得到张乐山身死消息时,和郡城三使一军商量的短暂会晤(止戈使、镇魔使、听龙使、军营统领)。

  会晤的内容很简单。

  怎么合理地干掉张青,将他手底下的产业瓜分掉。

  张乐山,就是很好的试探。

  那个杀掉张乐山的瞎子,就是很好的替罪羊,用来堵住北州漕帮的口!

  能杀死七品圆满的张乐山,那瞎子想必一定很强吧。

  和张青血战三百回合,最后两人同归于尽,这很合理吧。

  “北辰郡漕帮分舵主张青,百万漕工衣食所依,呵呵,你才是北辰郡百姓的父母官啊!”

  太守咬牙切齿。

  只要他能合理拿下北辰郡的漕运,给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北州漕帮总舵所带来的压力,自然会有上面的人出手担着。

  这,就是江湖。

  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

  渡口镇。

  唐氏铁匠铺。

  “这么说,张乐山是被一个瞎子杀死的?”

  张青语气森然。

  他能坐上北辰郡漕帮分舵主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傻子。

  在最开始的丧子之痛,有些冲动之后,便冷静下来,稍微花了点时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是,张舵主,冤有头,债有主,您尽可去找那瞎子报仇。”

  唐师傅答道。

  他一个打铁的,问什么答什么,主打一个诚实。

  “唐师傅,听说你为那瞎子打刀?”

  张青淡然道,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唐师傅。

  “是,我一开铁匠铺的,人家给钱,我当然要打。”

  唐师傅老实回答。

  “能让我看一下刀吗?”

  “可,只是熔成了胚子,还未锻打成形。”

  唐师傅将玄铁胚子拿了出来。

  “玄铁?难怪你这老家伙会出手。”

  张青阴沉的脸微微有些动容。

  连他手里的大刀,也只是千炼的镔铁打造而成,虽然算得上精良,但和玄铁一比,还是差远了。

  “嘿嘿嘿,小老儿打完这把刀,就不再制兵器了,老咯。”

  唐师傅嘿嘿直笑。

  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张青快六十的人,叫他一声老家伙也不算唐突。

  要不是八品武者的底子在,他恐怕连锤子都抡不动了。

  “老家伙……”

  张青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师傅,心里有些无奈。

  人老成精。

  江湖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这老家伙很懂人情世故,北辰郡有头有脸的武者,都找他打过兵器,他来者不拒,结下了不少善缘。

  所以不能因为这点事而杀了他,不然会很麻烦。

  “这玄铁胚子我收下了,你告诉那瞎子,明天午时,就来渡口镇那片杀了张乐山的林子,逾期我便将这胚子沉入河中!”

  张青收了玄铁胚子,带着手底下人离开。

  “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呦。”

  唐师傅望着张青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气。

  为一把兵器,死上近百条人命。

  这样的事,他一个铁匠,见得多了。

  “小铲啊,你去同福客栈,找一个叫陈胜的瞎子,告诉他,刀被张乐山老爹张青给抢了,对方要他明日午时在镇外杀过人的林子见。”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哦。”

  一个长得十分着急,看起来和张青差不多年龄的大头娃娃直奔同福客栈。

  他连学徒都不是,只能算是杂工,唐师傅看这小孩可怜,才收留的。

  至于唐师傅为什么知道张青是张乐山他老爹。

  这很难猜吗?

  虽然是死了一个县漕运大镇的负责人,但你张舵主未免来得也太快了。

  就不怕是别人设下陷阱来坑杀你吗?

  加上那同款鹰钩鼻,唐龙作为整件事情的见证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太守试出来了

  唐龙猜出来了。

  只有张青,他还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