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佑走后,江笑书没有继续叫人进屋,知府大人听闻下人禀告,心中焦急,碎步跑来,一把便推开了门,一看可将他气得不轻——江笑书正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里,悠哉悠哉的喝酒。

  “江举人,江公子!”知府大人语气很生硬:

  “你这是在干什么?”

  “当然是喝酒啊,”江笑书对着壶嘴饮了一口,嗯了一声表示赞赏,抬手问道:

  “好酒啊,知府大人要不要来一口?”

  “够了!”知府大人本想这样痛斥江笑书的,可他看见,江笑书又摸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于是知府大人笑眯眯的走上前来:

  “江公子一表人才,本官同你喝上一杯又有什么打紧……”

  说着,他连忙把江笑书递出的那张五百两的银票藏入了自己怀中。

  “知府大人,听说破了这个案子,能有五百两赏金?”

  “是啊,可是……”

  “可是知府大人为此事殚精竭虑,府衙的师爷也出了太多力,还有这些衙役大哥……哪一个比我江笑书作用小了?我若是独吞赏银,未免太不是人了。”

  如同伯牙遇子期,鲍子逢管仲,知府大人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他拍拍江笑书的手,叹道:

  “知我者,笑书也,你我二人有如此境界,真是、真是知音难逢,知己难求……”

  “好说好说,”江笑书笑笑:

  “那五百两,我分文不取,就全凭知府大人做主便是,大人宅心仁厚,必定不会亏待手下兄弟,笑书放心得很。”

  知府大人又是一阵抚须长笑,二人言谈十分轻松,好像灭门惨案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似的……

  “江公子,你如此信任本官,本官也不可让你失望才是,破案之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江笑书伸出手指:

  “请大人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知府大人拍拍胸脯:

  “别说一个,便是十个,本官也……也会替你认真考虑的。”

  “这个要求便是,若是让笑书抓到祸首,还请大人为我多多宣扬一下……名利名利,大人自然都看得淡,可笑书浅薄得紧,于名这一事上,还是十分执着……”

  “这有何难?不过本官有些好奇,为何先前你要让我将士兵调到西南角去?”

  “有两个原因。”

  “哦?”

  “第一,这是纵虎归山之计,凶手马上就会现出原形——往北逃的就是天王洞的,望东逃的便是白沙寨的。”

  “真是妙计……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是因为武侯祠怡春院里的名妓小红,她素来便十分仰慕大人,因此托我问问大人,今晚能否赏光去她那儿彻夜长谈。”

  “……”

  “大人为何不说话了?”

  “江公子,你言行端正,赤胆忠心,跟本官简直别无二致,我竟感动得一时无语凝噎。”

  “过奖过奖,大人才是笑书学习的榜样……”

  武佑见卫兵果然将西南角围得密密麻麻,看来江笑书所言不虚,那司神医果然还活着。他再不犹豫,自东边空无一人处一跃而出。

  一路上,见官兵巡逻,他便尽拣些小路行走,尽力避开人群,十分谨慎。

  走了好久,眼见不远处便是锦官城着名的锦里街,游人渐多,官兵减少,他加快了脚步,往人群中挤去。

  突然,一把利刃抵在了他的后颈,武佑心中顿时一凉,不过他也算当机立断,立刻发足狂奔,往人群里冲去。

  方才,直到利刃及身的前一刻,他才发现敌人的踪迹,知道此人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只好竭力狂奔,盼能混入人群逃跑。

  他一面跑,一面回头张望,可半个追赶的人也没有,但那股发自心底的恶寒,却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紧跟着自己,丝毫没有减少。

  突然,一道白影好似凭空冒出来似的从天而降,落在他前方几丈远处,然后看似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抓。

  武佑好像自己凑上去似的,将脖颈伸入了对方的手掌中。

  下一刻,他被提了起来,然后耳边传来一句话,慢条斯理、漫不经心:

  “你他娘的,跑得真慢,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你。”

  他看清了抓住自己的人——英俊白衣的青年,右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左手举起酒壶灌了一口,闭着眼咂摸了几口后,那对狐媚眼一翻,对上了自己双眼,冷冷说道:

  “小五,或者该叫你,白沙寨主武佑。你再他娘的动一下,小爷我立马就让你给司神医一家上下三十五口偿命。”

  “江笑书!”武佑满脸怨毒,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会上了这个白痴的当。

  “别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了,”江笑书一掌震碎了武佑右手的石膏,不顾他震惊的目光,从中摸出一把匕首,嘻嘻笑道:

  “每次看到你这种眼神,我都想告诉你,其实你他娘的才是真正的白痴。”

  “后来,江笑书将罪犯捉拿归案,更与知府大人一同去了武侯祠怡红院,喝了一晚上的花酒……”卢誉承说完了江笑书破案的故事,饮了一口美酒。

  “所以,其实他所谓的推理,是因为秦麟中人抓住了幕后黑手?”盛于烬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个江公子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不……”卢誉承摇了摇头:

  “所谓秦麟中人云云,不过是江笑书诈武佑的说法,根本没有什么秦麟中人;真正的司神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那些推理,的确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盛于烬皱着眉头:

  “那这件案子并没有结,为什么宣称破案了?”

  “嘘……”卢誉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盛少侠你秘偿而来的消息,自然与民间传闻不同了,甚至连官府中人,都不知道司神医被掉包的这个消息……民间的说法啊,是……”

  此刻,二楼雅座的说书先生正自喋喋不休:

  “且说那断臂的小五进入房中后,江公子神眼一动,便识破了了他真实身份——他便是东郊白沙寨的寨主武佑……”

  食客们顿时哗然。

  “……再后来,江公子只凭短短几句,便吓破了他的胆子!结束问询后,他一路逃跑,向锦里方向狂奔,江公子飘然而来,路过本店时,还好整以暇的提了一壶美酒呢……他左手提着酒壶,右手只轻轻一探,使了一招“鬼影擒拿手”,便将那无恶不作的贼人武佑抓获……”

  “啪!”惊堂木响起,说书先生悠悠的道:

  “这,就是风流倜傥,古道热肠,玉树临风,名满天下的江笑书公子巧破灭门案的故事。”

  众食客已是听得呆了,想不到如此棘手的灭门惨案,竟让这江公子如此轻描淡写的破了?一时间,文人雅士赞叹其思辩敏捷;刀客武人敬佩他武艺高强;几名春闺女子,则在想象他白衣翩翩、气度不凡的模样……

  “诸位,切莫急着离开,”说书先生再次开口,他笑道:

  “方才江公子传信过来,今日诸位赏光听了他的故事,他十分感激,请大家随意消费,一切费用,都由他来结算!”

  若说方才听完书,大家只是十分惊叹与好奇,那此刻,大家则是交口称赞了——巧破灭门案固然是万分厉害,让人心驰神往,可哪里及得上吃到腹中的酒菜来得实惠?

  一时间,酒楼里传来了阵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