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救你。”姜嫔一边安慰那女子,一边对八旗士兵道:“我出钱,将她买下来。”

  那两个八旗兵不要钱,只要人,见姜嫔不让人,其中一人径直上前,就要抓走那个年轻女子。

  姜嫔想要护住年轻女子,另一士兵拔刀出鞘,恫吓道:“后退!”沈馆的护卫见八旗兵拔刀,迅速围了上来,拔刀出鞘,保护姜嫔。

  陈颜站在台阶上,见双方剑拔弩张,看了一眼身边阿纳日,阿纳日上前,大声呵斥道:“住手!”

  这两个人不认识阿纳日,但见她穿戴不俗,正犹豫,一旁的镶白旗章京夫人呵斥道:“敢在十王福晋面前动刀?你们几个脑袋?将刀收回去!”

  “福晋恕罪。”二人一听是十王福晋,顿时收了刀,下跪请罪道。

  “福晋,这位是我们李氏宗室女,还请福晋相助,同九王说,让我将她赎回去。”姜嫔恳求道。

  陈颜上下打量了两眼那女子,这位宗室女的容颜十分出挑,身上的衣服很新,也很得体,不像是一般的逃奴。

  极有可能是多尔衮的妾室。

  要奴隶好张口,但妾室......

  犹豫了下,陈颜对那两个八旗士兵道:“你回去告诉你们福晋,就说人我带走了。”

  两位士兵脸色一变,“这...”

  陈颜冷了脸,“那你们把人带回去,我自己去要。”

  “不敢不敢。”

  姜嫔命侍女取出银子,塞到两个八旗士兵手中,他们这才离开。

  细问之下,陈颜发现她就是硕讬谎借阿济格送给多尔衮的朝鲜女子。怀恩君李德仁之女,李芳源。

  有一瞬,陈颜觉得世界很小。

  得知李芳源的身份,陈颜心中最后一丝担忧烟消云散,“好了,不用担心了,安心留在这里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姜嫔十分感激,当即拿出一大笔钱,估计有二三百两,市面上一个朝鲜女奴的价格,远超男奴,“这是为芳源赎身所用。”

  陈颜没有拒绝,“我会转交给九王福晋的。”

  离开沈馆后,陈颜径直去了九王府,往主座上一坐,耀武扬威对巴特玛道:“还不快来谢我。”

  巴特玛笑着在陈颜身边坐下,倨傲道:“谢你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功劳好吗?那贱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跟她一个地方出来的,和她不是一条心,她自己怀孕,想让人家给多尔衮侍寝,人家不愿意。”

  陈颜一怔,“你是故意的?”

  “不然你以为我这王府是菜市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我也是没想到,她们对自己人那么狠。”巴特玛‘啧’了声,“又是关黑屋子,又是不给饭吃,那女人倒也烈,就是不屈服。”

  “这有什么,又不是所有人都想嫁给多尔衮。不过,那李福晋看起来挺温柔娴静的,怎么会对自己的族人,还是亲人,下这么狠的手?”陈颜有些吃惊。

  “那女人,她心眼儿可多了。”巴特玛鄙夷道:“乌珊丹都要让她气死了,她的下人背地里说乌珊丹生不出孩子,让乌珊丹听见了,要罚那些乱说的奴才。她在多尔衮面前倒打一耙,说乌珊丹嫉妒她。”

  “她现在怀着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乌珊丹气得,眼泪哗哗流,我以前可从来没见她那样。”巴特玛有些感慨。

  陈颜问道:“她有来找你麻烦吗?”

  巴特玛冷哼一声,“找了,我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她再不敢来找我麻烦。对她,就得这样,不然麻烦没完没了的来。”

  “多尔衮....”

  陈颜欲言又止。

  巴特玛满不在乎,“多尔衮也跟我吵,没事,他吵不过我,让我骂走了,过几天气消了,就又回来了。”

  “老吵架怎么行。”陈颜看出巴特玛只是面上不在意,她想了想,让阿纳日将姜嫔拿的银子拿出来。

  “为李女赎身的钱放在这儿了,你说她自己一个人跑了半座城,到了沈馆求救,多尔衮未必会信。就说我半路救的,想卖姜嫔一个面子,有什么事,让多尔衮找我。”

  巴特玛大喜,当即谄媚凑到陈颜身边,“额格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想要什么,我这里上好的皮子和人参都有,东珠也要许多,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不要,我要别的。”

  巴特玛‘嗯?’了声,“你想要什么?”

  陈颜做想状,“一时想不出来,我要好好想想,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你一笔。”

  “行。”巴特玛一口应下,搂住陈颜的脖子,撒娇道:“谁让你是我额格其呢,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摘一颗下来。”

  因为李芳源,姜嫔亲自登门致谢,并带来了厚重的礼物。

  “感谢福晋的帮助,但不知,福晋为何要对我们施以援手?”姜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姜嫔听说了李芳源在九王府的遭遇。

  陈颜见过在九王福晋后,应该也清楚,李芳源是九王的侍妾,可是她还是冒着得罪九王的风险,帮助了她们。

  为什么?

  一个大清的福晋,蒙古女人,为什么会对异族女人,施以援手。

  姜嫔的目光微微一斜,落到一旁书案,快速打量,她意外发现,陈颜在看汉书。

  陈颜也注意到姜嫔的目光,正所谓快速了解一个人,就是看她读的什么书,陈颜询问道:“听闻朝鲜尚儒法,也同明国一般,修习四书五经,姜嫔可曾学过?”

  “妇人本分,在锅台与丈夫。我不过认得几个字,知道气节廉耻罢了。”姜嫔答得谦虚。

  “我最近在看宋金史,姜嫔可知北宋靖康之耻?”

  姜嫔沉默了,她知道这位十王福晋是在借当年的北宋,比喻如今的朝鲜,她有些恼怒,“福晋这是何意?”

  “君在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陈颜一字一句,念出这首诗。

  此诗一出,别的话,再无需多说,姜嫔的恼怒,刹那间消散,她又陷入沉默中,良久,她站起身,对着陈颜深深一躬,而后转身离去。

  年轻女子背影单薄,却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