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涛和一众老师赶至食堂时,殷红药和熊大富已经杀红了眼。

  “我殷红药,万万亿钱!”

  “轰……”一张饭桌在玉掌下四分五裂。

  “我熊大富,万万万亿钱!”

  “啪……”食堂的地砖又惨兮兮碎了一块。

  反倒是一开始的主角陈恕,可怜巴巴地被人群挤到了角落处。

  最先赶来的柳细花,在了解大概情况后,先是嗔怪地瞪了一眼陈恕。

  陈恕大为委屈。

  这怎么能怪他,他也没想到这两位爷比他还疯,他刚搭好舞台,这两位神仙就开始发癫。

  “晚些再找你算账!”柳细花气冲冲撂下一句话,就要挤进人群制止那两个疯子。

  “诶,不要抹杀学子们的天性,他们爱闹,让他们闹便是。”

  一个一袭白袍的老者,凭空出现在柳细花身旁。

  “我……我去!”陈恕吓得一个趔趄。

  什么情况,大变活人?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下一刻就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一个老头,这也太玄幻了吧!

  “张院长,他们闹得也太过头了,如此不成体统的行径,如不及时制止,会带歪学院风气的。”

  柳细花对老者的出现不以为怪。

  “哪有什么规矩体统,都是骗人的。你啊,就是太规矩了,这方面你要向你的这个弟子多多学习才是。”

  老者扭头看向陈恕,高深莫测地一笑。

  只此一眼,陈恕浑身像是被电流击中,身躯和思维皆变得酥麻。

  这老者童颜鹤发,额骨高突,面若山羊,雪白的长眉和长须低垂在胸前,活脱脱就是一个清瘦老仙人。

  此时陈恕猛然想起殷红药在县衙对沈伯时提起过院长的名字,张良!

  原本他以为只是重名。

  现在看来,不尽然啊!

  秦汉时的张良张子房,好像就是颍川人吧?

  如果真是那个张良,活了两千多年的活化石就在眼前,这种感觉也太匪夷所思了。

  只是,这等神仙人物,怎么会屈居在一个县立学院当院长?

  “怎么,你记得我?”张良院长含笑看向陈恕。

  “啊?不,不记得。”陈恕打了一个激灵,紧张万分。

  在面对盘龙卫时,面对刺杀的生死危机时,他都不曾这么惶恐过。

  “不记得吗?我看到的,怎么是你还记得我。”

  张良院长的声音不大,却煌煌如天音,在陈恕的脑海中不停回荡。

  “啊,呵呵,院长您说记得,那便是记得吧。”陈恕耍了一个无赖。

  说记得,那他失忆一事就没法解释。

  说不记得,他没有勇气在张良宛若神明之光的眼神下说谎。

  “哈哈哈,细花,你若是能学会他这股无赖劲,日后定能少吃些苦。”张良抚须大笑。

  奇怪的是,任他们三人如何交谈,食堂内的学生和老师似乎都一无所察。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殷红药和熊大富还有面如猪肝色的钟涛身上。

  “殷红药,熊大富,你们聚众喧哗,毁坏学院财物,成何体统!”

  钟涛怒火冲天,话语尽是从牙缝中挤出。

  但殷红药和熊大富不是陈恕那等农籍学子,不是他想出手惩治就能随意出手的。

  “钟老师何出此言?”

  “我们是在为钟老师扬名立万呐!”

  殷红药和熊大富一唱一和,配合得无比默契。

  “你们,你们……”

  钟涛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作其他脸皮稍厚一些的人,其实尽可以不理会这场闹剧。

  即便换作认死理的柳细花,也会认定身正不怕影子歪,从而不被舆论挟持。

  但钟涛最为注重脸面和身份,此时学院的师生都已经知道是他刻意刁难陈恕,此时反被陈恕捉弄。

  不需几日,这件糗事就会传遍阳城县,甚至整个颍川郡。

  到那时,在炼气士和世家弟子圈里,他将再无脸面可言。

  “陈……恕!”

  钟涛气势全开,昂首怒喊。

  以他为中心,快速向四周掀起一道狂风,食堂内顿时被搅得一片狼藉。

  角落处的陈恕,此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完了,钟涛被玩坏了,怕是要暴走。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他的本意只是掀起些许风波,然后故意穿着破烂衣物在钟涛房外徘徊。

  合理的衣物损坏费、诊疗费,钟涛肯定会给的,说不定还会多给他一些精神损失费。

  哪料到殷红药和熊大富这两个二百五玩嗨了,把氛围点燃到高潮不说,还把衣物抬高到万万亿的天价。

  “小子,该你出场了。”张良院长玩味地看向陈恕,似是很期待陈恕接下来的表现。

  柳细花再次白了陈恕一眼,她知道钟涛现在正怒火中烧,便起身上前,准备替陈恕揽下此事。

  但,张良院长再次拦下了她。

  这让陈恕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怪物到底什么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在张良的注视中,他无奈走上前。

  “钟老师,此次是学生有错在先。”

  走进人群,陈恕躬身一礼,先开口认错。

  “学生的本意,只是讨要衣物费和诊费,并无败坏钟老师名声之意。”

  “事已至此,衣物和诊费一事作罢,学生亦愿认罚,钟老师可再行三剑。”

  陈恕将身上的破旧衣服扯成碎片,对着钟涛弯腰拱手不起。

  没有羞辱和败坏钟涛名声之意吗?

  自然是有的,他恨不得将钟涛玩死。

  现在不管钟涛做何选择,成为笑柄已成注定。

  只是陈恕摸不清张良院长的深意,他又不是钟涛的对手,便软了态度,弯下身子,扮作一个好好学生。

  “嘁,朝气蓬勃少年,却故作老气横秋,惺惺作态,不堪入目。”张良院长捋须嗤鼻,摇头不止。

  “汰,你这糟老头子!我要是撕破脸硬刚,你是不是又要骂我莽撞没脑子!”裸露着胸膛的陈恕,在心中诽谤不已。

  哪怕是在心中诋毁,他也是保持垂首弯腰,根本不敢与张良对视,生怕那老化石看穿他的小心思。

  “院长!”

  “张院长!”

  其余学生和老师这才发现张良的身影,纷纷作揖行礼。

  就连暴怒中的钟涛,亦是立即收起外放的威压,躬身行礼。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张良抬手摄来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人群面前。

  但他已经现身,哪里是不管此事的意思。

  “院长,陈恕寻衅滋事,此前并有……败坏纲常的恶行,我建议将其开除学籍!”

  钟涛毕恭毕敬对张良拱手,但在言语中却是对陈恕露出了獠牙。

  陈恕令他大失颜面,他定要陈恕付出血的代价,开除学籍不过是第一步。

  听到钟涛的话,柳细花的脸也变得难看起来。

  她知道钟涛口中的所谓败坏纲常是何事,她本想让时间慢慢平息此事,但钟涛却一次次重提。

  “哦,是吗?”

  张良漫不经心回了一句,而后侧头冲陈恕眨了眨眼。

  那饱含挑拨之意的神情似是在说:

  “小子,长见识了吧,好心退让换来的不是宽恕,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快上,咬他,让老夫找找乐子。”

  陈恕也确实被气得够呛,这个钟涛,也忒不识抬举了!

  还有,张良这个糟老头是啥意思,怎么给人一种老不正经的感觉呢?

  “钟老师此言差矣。”

  陈恕不再保留,他挺直后背,开始发起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