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方从哲府上,

  方从哲正在与几名同僚小酌。

  其中一人对着方从哲拱了拱手道,

  “元辅为国操劳,一心为民,可是下官听到工部的人说,您今日御前奏对,似乎与刘阁老凭生了几分不快?”

  “而且……”

  言语略一迟疑,才道,

  “似乎还是得罪了那些勋贵?”

  方从哲笑着摆了摆手,先是对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这才道,

  “老夫蒙今上器重,忝居庙堂,自当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何大人,抬爱老夫了!”

  何大人赞道,

  “元辅真乃高峰了解,值得我等学习啊!”

  其余两名官员皆是齐齐点头。

  “是啊,是啊!元辅才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元辅为国殚精竭虑,我等钦佩不已!”

  万从哲摆了摆手,

  “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随即又看着何大人笑问道,

  “不过何大人,你身为工部侍郎,可要慎言才是啊!”

  “老夫与刘大人乃是政见不合,绝无私人恩怨!”

  何大人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忙故作恍然,歉意道,

  “元辅说的是,是下官口无遮拦了!”

  方从哲笑着摇头,意有所指道,

  “口无遮拦其实可能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在要紧的关头,还是无所禁忌的话,只怕是要吃大亏的哟!”

  何大人闻言心中一突,忙端着酒杯起身向方从哲道,

  “多谢元辅指点下官,下官感激不尽!敬元辅一杯!”

  方从哲推辞不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随即看着何大人还有其余几人意味深长道,

  “好了,你们的来意,老夫已经明白!”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我等可以掺和的,只需尽心,自然会安然无恙的!”

  听出方从哲话中的深意,何大人以及另外两人皆是连忙欠身躬身抱拳。

  “多谢元辅指点,下官感激不尽!”

  方从哲笑着摇了摇头道,

  “哎~什么指点上指点的,不过随意闲聊几句罢了!”

  随即从一旁端起了茶盏,

  “诸位,老夫年事已高,不胜酒力……”

  话还未说完,何大人等人已是连忙很有眼色地提出了告辞。

  方从哲目送几人离开之后,神色缓缓凝重下来。

  无奈摇头叹了一声,

  “唉!看来,老夫也该是时候想办法辞官离京了!”

  方从哲在兴隆帝登基之时,不过为礼部侍郎。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兴隆帝登基之后,自然是要将一些重要部门更换成自己的心腹的。

  而方从哲自己,因为深谙为官之道,且深明圣意,

  很快便是得到了兴隆帝的提拔,两年前正式成为内阁首辅。

  在担任首辅之后,

  方从哲本身并没有过多的书生意气,相反,

  很是懂得揣摩上意,所以哪怕能力比他还要出众一些的刘为同,也一直被他紧紧压住一头。

  可是方从哲知道,自己如今已在暴风雨的前夕了!

  兴隆帝登基之后,一直励精图治,变法改革。

  开始还算顺当,可是等到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所有的新政都是变得举步维艰了。

  尤其是京营,早已被四王八公一脉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再加上有宫中之人背后,纵然是兴隆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兴隆帝的意思,作为能当上内阁首辅的方从哲,自然是明白的。

  兴隆帝想从京营调兵,前往扬州剿匪,从而趁机往京营里安插人手。

  可是京营自开国数代下来,已然是变成了四王八公的自留地,

  再加上都是以大明宫那位为尊,又怎会愿意?

  内阁首辅刘为同,便是大明宫的人。

  这一点,方从哲知道,甚至兴隆帝也知道。

  如今这副局面,已经不是通过一味的逢迎圣意就能处置的妥当的。

  方从哲知道,今日自己的奏对必然会惹得兴隆帝不喜。

  可是身为内阁首辅,夹在中间,他也是为难啊!

  想到种种,

  方从哲无奈叹息。

  “只怕明日的朝堂之上,会起大风啊!”

  ……

  次日,随着朝会开始。

  兵部左侍郎韩文山直接上奏,言称扬州之地匪患猖獗,

  请求朝廷派兵前往扬州剿匪之事,

  顿时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户部右侍郎许昌鹤当即出班,先是对着兴隆帝行了一礼。

  “圣上,微臣有奏!”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兴隆帝看不出丝毫情绪,

  “准!”

  “谢圣上!”

  许昌鹤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道,

  “微臣以为,韩大人此乃哀梨蒸食之言!万万不可取也!”

  兴隆帝眉头一挑,神色不变。

  许昌鹤继续道,

  “韩侍郎所言,区区一地匪患,且真假不论。”

  “即便是有贼匪,那也是扬州地方上的事,何须从朝廷劳师远征?”

  “先不说如今我大乾备战北疆战事,何来兵马钱粮前往扬州?单是区区一伙山贼流寇,地方上自行剿灭上报便是,何须韩侍郎越俎代庖?”

  韩文山立即怒怼道,

  “许侍郎乃饱学之辈,何出此短视之言?”

  “扬州之地的匪患,已然非地方所能及!据本官所知,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扬州之地的原本各地开花的匪寇,被一伙打着清风寨旗号的山贼吞并,啸聚数万之众!”

  “地方上的守备军根本不是清风寨的对手,若朝廷不尽快发兵剿匪,任其发展下去的话,那么一场动乱便在眼前!”

  有官员站出来对兴隆帝奏道,

  “臣以为韩大人言之有理,所谓居安思危,虽说匪患历朝历代都有,可似扬州这等贼匪,已然到了不得不剿的地步了!”

  “地方无强大的军队剿匪,正该朝廷派兵剿匪,尽快扫清寰宇,还扬州百姓一个太平才是!”

  兴隆帝闻言,深以为意的点点头。

  “爱卿所言有理!”

  随即兴隆帝转头看着站在百官之首的方从哲。

  方从哲额头冷汗微微冒出,就感觉仿佛有刀光剑影,在他头皮上激荡。

  就在他心中做好了,大不了再和一摊稀泥的准备,

  然后借机递交自己袖中昨夜写好的辞呈之时,

  却不料兴隆帝的目光,

  只是在他身上微微一扫,

  旋即落到站在他身旁的刘为同身上,

  笑问道,

  “刘阁老,关于扬州剿匪之事,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