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帮鞑子早就买通了徐有贞他们?”朱祁镇面如寒霜道。

  “依臣看,是这么回事。当时在泰丰楼,徐有贞明显是刚和那帮鞑子在隔壁见完面才过来的,听他的口气好似早就相熟。”李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

  “看来朕还真没选错人,这些个二五仔,还挺上道。”

  “嗯?”李隆父子一阵纳闷,没选错人?什么意思?难道,“嘶…”父子俩同时倒吸凉气。

  “什么毛病?”朱祁镇怒道。

  二人尴尬的讪笑,低头不语。

  朱祁镇摸了摸鼻尖,嘴角上扬,原地跺了跺脚,对李隆说道:“河南卫能战否?”

  李隆一滞,随即心中大喜,大声道:“河南卫五万将士,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刀山火海……”

  武将表忠心的话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实在没什么新意。

  不过李隆刚说完,朱祁镇又有些犹豫了,依着他的脾气,不把鞑子按在地上摩擦三遍那都算他仁慈,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经过两次大战,户部的存银已经空了,夏税也才刚刚征缴完,各地的粮税尚在解运途中。商税尚未全面铺开,又要建港口和海船,云南四川刚送来奏报,有几个土司又开始闹事,到处都在花钱。

  出兵很容易,大明九边陈兵百万,只要他一声令下,旬月便可集结几十万大军。

  可粮饷、兵器、民夫征调都需要时间准备,这次可不同以往,前两次都是在大明边境打的,后勤供应不成问题,且都是他提前得到情报,准备充分。

  这次要攻入茫茫草原,光补给线就要一两千里,二十万大军一日消耗的粮食就是天文数字,还要加上民夫的人吃马嚼,一百万石粮草运到前线,能剩下四五十万石就不错了,头疼,实在头疼。

  “算了,朕想想再说。”朱祁镇摆摆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李珍道:“你,回家,先把伤养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是,臣遵旨!”李珍擦了擦脸上的血,有些滑稽的跪下磕头。

  “李隆,跟朕去一趟潭柘寺!”说着,走出了屋外。

  “皇上。”门外候着的徐恭躬身行礼。

  朱祁镇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北镇抚司。

  徐恭刚回到公事房,就看见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折返了回来。

  “徐大人,”刘宝儿笑着走了进来。

  “哦,刘公公,你这是?”徐恭问道。

  “皇爷有事,让奴婢过来给您传个话。”说着,刘宝儿凑了过来,在徐恭耳边交代了几句。

  “这…能行吗?刀剑无眼,万一伤着…”徐恭脸色大惊,赶紧说道。

  “皇爷说了,让您依计行事便可!”

  “可…”

  还不等他说完,刘宝儿塞给了他一个玉牌,便走了。

  徐恭无奈,在公事房内来回踱步,一炷香的时间后,公事房内多了几个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番子。

  “都堂,兄弟们抓人审犯人那是手拿把攥,可这假扮刺客,兄弟们也没干过啊。”一个番子一脸愁容。

  “是啊都堂,况且还是刺杀…万一…那兄弟们还能有活路吗?”

  “要不小的抓些青皮无赖,让他们去?”

  徐恭心里此时也是七上八下,骂道:“你他妈的脑子让驴踢了?咱们是去刺杀皇…算了,就按刚才说的准备,记着,胸前和后背都备着血包,刀箭用鞑子的。”

  众人散去,准备去了,徐恭坐在椅子上苦着脸暗道:“皇上啊,您可把我害苦了。”

  朱祁镇出了城,半个时辰后便赶到了潭柘寺山下。

  “这个陆胖子可以啊。”看着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厂房,汩汩冒着烟数不清高大的烟囱,热火朝天的火器生产厂房,还有那些干劲十足的工匠,嬉笑打闹的孩子,朱祁镇感慨万千。

  皇帝要来,杨老三、樊忠等人收到消息后,赶紧从各自的营区赶了过来。

  “臣等叩见陛下!”

  朱祁镇摆摆手,有些勉强的笑道:“朕许久没来了,过来看看。”

  “陛下,是否先去新城看看?”陆大宝扭着胖乎乎的身体,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不去了,上山!”

  众人听罢,只好簇拥着皇帝往潭柘寺而去。

  上山途中,樊忠故意拖后几步,走到汤杰身旁小声说道:“陛下突然到来,可能有事。”

  “不能吧,陛下以往来潭柘寺,也从来不打招呼的。”汤杰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皇帝,说道。

  “你没看见陛下脸色不对?”

  汤杰挠了挠头,又摇摇头道:“不会吧,我看陛下有说有笑的,不像有事啊。”

  “别管那么多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说着,他对后面的传令兵做了几个手势,传令兵会意,一溜烟的跑下山去了。

  剩下几个师长也都是人精,纷纷做出手势,各自的传令兵纷纷下山传令去了。

  进了潭柘寺,大雄宝殿内,硕大的塑金佛像此时已经没了踪影,大殿内被改成了作战指挥室。

  “李大虎来了吗?”刚坐下,朱祁镇便开口问道。

  “回陛下,狼牙侦察大队今天进燕山进行野外生存训练了,为期五天,今天是第三天。”杨老三上前说道。

  “发出信号,让他们回来!”

  杨老三脸色一滞,随后赶紧跑出去传令去了。

  “樊大哥,神了哈。”汤杰微微侧头,对樊忠竖了个大拇指。

  “京营新选练的兵卒马上就要整训完毕,火枪和火炮的产量够不够?”朱祁镇看向陆大宝和杨火药。

  “回陛下,目前后山仓库共有成品火枪十三万支,轻型迫击炮三千六百六十二门,重型迫击炮两千零五十八门,大将军炮五百六十门,定装纸壳火药三百余万发,各类火炮炮弹一十五万五千三百零六个,还有火药三十万斤,长枪五万支,手榴弹二十二万枚,新式马刀三万三千两百八十二把。”

  陆大宝这个大管家熟练的报出了各类型武器火药的存量,这让朱祁镇很满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这个大管家不容易啊,朕没选错人。”朱祁镇笑着点点头,夸赞道。

  “你们记着,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只有粮弹充足,将士们才能一往无前,没有后顾之忧。你这个大管家就是在坐几位师长的主心骨,任重道远。”朱祁镇又叮嘱道。

  “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无时无刻不敢懈怠。”陆大宝躬身行礼道。

  “目前可用军医有多少?”朱祁镇又看向一旁的杨老三,王天赐自从当了太医院院正以后,无法兼顾军医学校的事,具体教学交给了他最得意的大徒弟,太监卢克文,杨老三则是兼任军医学校的总负责人。

  “回陛下,目前共有在校军医三百七八人,经过三次考核均为优等合格者一百二十人,半年后还有一百多人可考核合格后随军救护。”杨老三躬身回道。

  朱祁镇点点头,没有说话,又对刚刚从大宁都司返回的杨洪范广问道:“说说龙威的情况。”

  杨洪抱拳大声道:“回陛下,龙威骑兵团经过数次与鞑子交战,目前战力已经超过鞑子,龙威目前共有骑兵五万五千人,下辖十个作战团,一个警卫团,战马十二万三千两百五十八匹,按照您的军令,大宁都司新建马场三处,每年可出成马五千匹。”

  说完,范广上前抱拳行礼道:“陛下,目前龙威骑兵团各团阵法操练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各团战术配合熟练,臣敢拿脑袋担保,绝不会出现青石口那一战的情况。”

  朱祁镇摆摆手道:“不要总把一次的失利当成包袱,让将士们放下心理包袱方能打胜仗。朕前几日听到一句,叫做失败是成功它娘。”

  一句具有深意的俏皮话,一扫沉闷的气氛,众人哄堂大笑。

  “是,末将遵旨!”范广肃然道。

  “骑兵将来将大有作为,五万余人看似不少,但是以后若是扫除北元余孽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朱祁镇感慨道。

  “你们俩要抓紧招募,朕这里要马给马,要钱给钱,就一个要求,五年内,给朕训练出至少十万攻无不克的骑兵军团来。”

  “十万!”众人一阵惊呼,同时看向杨洪范广的眼神又变的有些嫉妒,“特娘的,这帮龙威的这次可发达了,陛下朕偏心,也不说给我们多拨些钱粮,太不公平了。”

  就在这时,李大虎一身泥水的走了进来,脸上画的和黑面无常一般。

  “末将狼牙侦察大队大队长李大虎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李大虎单膝跪下行礼道。

  “快起来,”朱祁镇笑着说道。“泥猴一般,先去洗洗在过来回话。”

  “是,末将遵旨。”

  “好了,杨老三留下,其他人各回各营吧。”

  众人心中都有些失望,皇帝问了一圈,原以为又要打仗了,白兴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