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兴朝第一大案结束以后,朱祁镇以雷霆手段将朝野内外所有隐藏的反对他的朝臣势力一扫而空,一举彻底掌控了朝政大权!

  从此再也没有掣肘力量的朱祁镇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始自己的强明计划了。

  英国公府内。

  后堂卧房内,浓烈的中药味弥漫着整个房间,以往刚毅果决、丰神俊朗的英国公张辅此刻满脸病容,消瘦的脸颊两侧泛着青灰色的病态。

  床榻前,太医院院正王天赐一脸凝重的正在为张辅诊脉,良久,王天赐长舒一口气,微微摇头叹息,走出了卧房。

  “王院正,我夫君他怎么样了?”张辅的夫人李氏一脸担忧的问道。

  “哎,”王天赐轻轻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辅道:“医者虽能医天下百病,唯独医不了人心啊!”

  “这…王院正,这是何意?”李氏一时间慌了神。

  “老国公一生忠君为国,刚烈激进,嫉恶如仇,他的病不在其身,”说着,王天赐指了指心口窝又道:“而是在这里啊!”

  “您是说我家夫君得的是心病?”李氏有些不知所措道。

  王天赐点了点头,便将一应物事收拾进行医箱内,准备回太医院。

  “王院正,麻烦您给开些药,哪怕…”李氏此时已经泪如雨下,几欲晕倒,一旁的侍女赶紧将其扶住。

  “夫人,不是下官开不了药方,而是心病非药石可救啊。老国公如今脉象虽平和,但心火却凝于心中无法疏解,刚才我为老国公行针,也只是暂时为他疏通心脉,散去表面浮热。”王天赐缓缓开口道。

  “夫人,”王天赐看着泪如雨下的李氏又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氏流着泪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道:“麻烦王院正了,这点诊费还望您不要推辞。”

  一旁的家丁将一个托盘恭敬的放在桌上,王天赐看也没看,摆摆手说道:“切不可如此,没有医好老国公,我心已是愧疚万分,怎能收诊费。再说了,老国公他…心怀大义,王某敬佩还来不及呢。”

  见王天赐坚辞不受,李氏只好说道:“麻烦您了。”

  “夫人,下官告辞!”王天赐背起药箱,刚走出门外,就见皇帝带着几个侍卫微服走了过来。

  “臣叩见陛下。”王天赐赶紧跪下行礼。

  听到消息的李氏等人赶紧走出屋外迎接皇帝。

  “起来起来。”朱祁镇抬了抬手,看向王天赐又道:“英国公的病如何了?”

  王天赐摇了摇头,朱祁镇心中一惊,暗道难道张辅不行了?

  又听王天赐说道:“陛下,老国公的病不在其身,而是心病!”

  听罢,朱祁镇悬着的心一松,低声问道:“什么心病?”

  “陛下,臣不敢妄言,臣猜测或许和…和老国公的两个弟弟有关。若是能解开老国公的心结,病就可痊愈了。”王天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朱祁镇疑惑的看了看王天赐,心中了然,他想了想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天赐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朕自己进去看看英国公。”

  ……

  “老将军,朕来看你了。”床榻前,朱祁镇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唇青紫的张辅,轻轻唤道。

  “老将军,朕来看你了!”朱祁镇提高了些声调,又唤道。

  病榻上的张辅依旧没有反应。

  朱祁镇微微蹙眉,随即高声喊到:“大明英国公张辅,尚能战否?”

  三声喊完,病榻上昏迷的张辅居然神奇的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悲戚,他看清了眼前的来人是皇帝后,憋在心中的委屈瞬间化作成了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朱祁镇只是静静的看着,任由张辅哭的撕心裂肺。过了许久,张辅终于止住泪水。

  朱祁镇笑着问道:“英国公,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你了,张辅的泪水又无声的滑落,朱祁镇坐在床榻前,拍了拍张辅枯瘦满是老茧的手说道:“你是咱们大明百万将士的定海神针,你可不能倒下啊!”

  这句话让张辅心头一热,不仅说明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丝毫没有减弱,还间接的褒奖了他的一生功绩,对于一生厮杀疆场的武将来说,皇帝的这句话比任何爵位金银都要珍贵,能得如此高的褒奖,恐怕大明朝也就他一个人了。

  “陛下,老臣何德何能不敢当得您如此褒奖。”

  “你当得。”朱祁镇笑了笑,“朕还记得当初父皇驾崩,朝局不稳,百官各怀鬼胎,是你英国公振臂高呼,率人控制住了京营,才避免了一场动荡,太皇太后总说,若没有你,大明恐怕又会重蹈父皇刚登基时的局面。”

  “陛下…老臣有愧啊。”

  “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朱祁镇站起身,又正色道:“古人尚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云壮志,你英国公少入军旅,跟随太宗皇帝五征漠北,平定安南,现在大明又到了关键时刻,朕可离不开你啊,你我君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张辅一听,心中大定,说到底,他这病一半是因为亲手杀了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伤心所致,另一半是吓的,其实任何人都有私心,哪怕是他这种一心为国的将军,父子两代人先是跟着燕王起兵造反,冒着被诛九族的巨大风险好不容易挣来了今天的荣华富贵,如今两个弟弟胆大包天里通敌国贩卖官盐,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位皇帝身上都会重处他们张家一门,轻的是他张辅被罢官夺爵,全家流放边关为奴为婢,重的那就是被牵连,满门抄斩。

  因为这种事它说不清楚,它不是你一句不知道和我不想干就能撇清的,你们是至亲,兄弟干出这些事你做大哥的真的不知道,即使是真的不知道,那也有治家不严的责任,况且张家一门位极人臣,手握大明最精锐的二十万精兵,本就受皇帝猜忌,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就是除掉你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是又怕又伤心,才会一病不起,现在好了,皇帝非但没有牵连他,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还说要继续重用自己,他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

  看张辅有了些精气神,朱祁镇道:“眼下全国卫所改革还得你来主持大局,于谦毕竟是个文官,就目前看各省卫所改革阻力不小,尤其是九边,那些个骄兵悍将非你不能镇住。”

  “臣一定竭尽全力!”张辅肃然道。

  “好!”朱祁镇哈哈一笑,“既如此,先把身体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革命?革谁的命?”张辅心中一惊,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他就想明白了,这话看似是在宽慰他,实则皇帝是在间接的提醒他事情不好办,杀人的事得你来干,同时也是在警告他,干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干不好,他就会把你的命给革了,说不定日后还会把你推出来顶雷,平息众怒。

  果然,帝王心,深似海啊,张辅心中暗自叹息。

  “好了,既然你醒了,朕也该走了!”

  “老臣,恭送陛下!”

  走出门外,朱祁镇的就看到张辅的正妻李氏带着张辅的几个儿子跪在院中。

  “都起来吧。”说着,朱祁镇走到张辅的嫡子张忠面前。

  “你是张忠?”

  “臣正是张忠。”

  朱祁镇微微蹙眉,眼前这个张忠病殃殃的,一身草药味,脸色白的有些骇人,在这个时代,嫡庶观念根深蒂固,嫡子继承家业这是共识,可眼前这个张忠简直就是个病秧子啊,日后张辅不在了,英国公的爵位传给一个病秧子儿子,恐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