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阵阵,瑞雪丰年!

  雪过天晴,京城的长安街上人潮涌动,临近大年三十,京城内大小商贩使出全身解数想趁着年节大赚一笔,而百姓们辛苦劳作一年,也想趁着年节买些实用年货,过个好年。

  “祖母,我要吃糖人!”马车的小窗口缩回一个脑袋,向着端坐在马车内的贵妇人撒娇道。

  贵妇人宠溺的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说道:“都多大了,还吃糖!”

  男孩一脸不情愿的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少年道:“大哥,我想吃糖人!”

  “你不是有钱嘛,买就是了。”少年笑呵呵的说道。

  没错,爱逛街的朱祁镇难得撇下一大堆政事,带着太皇太后张氏和他的弟弟朱祁钰又跑出宫了,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我的钱都被母妃锁起来了,母妃说我生在皇家有天下万民供养,不需要钱财傍身,母妃还说咱们大明朝如今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等攒多了,就送到国库去。所以…所以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朱祁钰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吴氏倒是识大体。”朱祁镇暗道。

  “侯宝,去,买三个糖人还有糖葫芦,还有给母后买些她爱吃的松子来。”朱祁镇将头探出车窗,对着跟在一旁呼哧带喘的侯宝说道。

  “奴…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侯宝拿着一个大纸包就追了上来。

  “我要吃两个!”朱祁钰看着朱祁镇手里的糖人急道。

  “不行,吃多了会长牙虫!”朱祁镇笑道。

  “祖母,你看大哥…”朱祁钰晃着老太太的胳膊,一脸委屈的要掉眼泪。

  老太太呵呵笑着,又给了朱祁镇一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两个糖人,塞到了朱祁钰的手里。

  “祖母万岁!”朱祁钰如愿以偿,高兴的手舞足蹈。

  朱祁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祖母,您也太惯着他了。”

  老太太笑了笑道:“难得出来一次,就让他吃个够。”

  随即,老太太又对朱祁镇道:“你少吃糖!”

  “我…”朱祁镇彻底无语了。

  “老祖宗,小爷,二爷,前面有个雅致的茶楼,要不咱们去那里歇歇脚?”马车外,扈从的杨老三说道。

  朱祁镇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朱祁镇伸出手,示意去茶楼。

  自有便装的侍卫提前去准备,侍卫们知道皇帝不喜扰民,只是在二楼找了个靠窗向阳的雅间,又不动声色的将周围的几个房间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这才去请皇帝一行。

  一行人刚进茶楼,一股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说书的、弹唱的,店小二的兜售之声不绝于耳。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孙儿就准备上楼。

  “刘大哥,你家小子年末考的怎么样?”

  “呦这你可问着了,别看我们老刘家八辈子没出一个读书人,您猜怎么着?我家那俩小子硬是争气,昨儿学堂里放假,我家那俩小子一人得了两个优等,就连先生都说我儿子以后是考状元的命。”一个汉子脸上满是骄傲之色的说道。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之色,另一个汉子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优等算啥,我家那小畜生不仅得了优等,学堂里还给发了五斤肉,说是只有考全优的才发肉,今儿一大早,坊长还给送了块牌子,说是为了奖励啥读书优异的家庭才有资格挂那牌牌。”

  众人又是一阵羡慕之色,甚至有几个人叫嚷着回家要狠揍自家娃,连个优等都没得到,丢人!

  “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若不是咱们这位明兴皇帝大兴教化,哪轮得到你们这些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一个富态的老头说道,说着又叹息一声:“世道变喽!”

  “哎,钱员外,您还别泛酸,咱就是赶上了好时候,”一个汉子不服气的说道:“我家那小子虽说读书只得了中等,可武科先生说了,我家小子以后是当将军的命,哈哈哈!”

  “呸!”姓钱的员外啐了一口,转头不再搭理这帮人。

  “都是你的功劳!”老太太笑着对朱祁镇说道。

  朱祁镇笑而不语,扶着老太太继续上楼。

  进了雅间,茶水干果早已上齐,侯宝拿着银针反复试了毒,又每个盘子尝了尝,这才放下心,看的店小二直咧嘴。

  “皇祖母,您看还需要点什么?”朱祁镇捏着几粒瓜子笑着问道。

  “已经太多了,点多了浪费,”老太太又宠溺的看了看正和干果较劲的朱祁钰道:“祁钰,你还想吃什么?跟你皇兄说,他有钱。”

  “皇祖母,我还想吃松子糖,桂花糕,恩,还有芝麻糖饼。”

  朱祁镇苦笑,回过头,侯宝赶紧点头哈腰的出去采买去了。

  “镇儿,井源快回来了吧。”

  朱祁镇点点头道:“前几日收到他的密信,说是再有几日就回来了。”

  “你也是,那么多大臣将军的不用,非要让他去。”老太太抱怨道,“你大姑眼看着就要生了,他这个做丈夫总是东奔西跑的不着家,不像话!”

  其实,朱祁镇并没有说实话,因为自朴淼设走了之后,朱祁镇就秘密传信给了井源又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配合朴淼设说动朝鲜国王李祹在朝鲜修建港口。

  “外人哪有自家人信得过。您老不也总是说,外人再好,到最后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嘛。大姑父在京城除了东厂那点事,也没别的事做,孙儿想着与其让他这么闲着,不如给他点事儿做。一来呢堵住外朝那些御史言官的悠悠之口,二来也是看看他能不能担当大任。”朱祁镇笑道。

  “你总是有理”老太太嗔怪道。

  ……

  画面转回朝鲜国都,汉阳府(今首尔)。

  井源自从来到朝鲜后,整个朝鲜几乎都要沸腾了,因为这是自大明立国以来,第一次主动派使臣到朝鲜,而且来人身份非常尊贵,不仅是上国的驸马,还是当今皇帝的姑父,大明的侯爵,这把朝鲜国主李祹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人家天朝上国如此看的起我们,我们可能不能让上国的使臣挑出理来。

  于是,井源自从进入朝鲜境内开始,各道府几乎万人空巷,不仅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还派出重兵一路护送井源一行。

  虽然朝鲜的冬天冰冷刺骨,可井源这一路除了参加沿途各道府的宴请,几乎都呆在朝鲜礼曹为其准备的特制暖轿中。

  暖轿内宽大舒适,铺着厚厚的兽皮,燃着碳盆,甚至还有两个俏丽曼妙的朝鲜美人贴身伺候。

  虽然被伺候的舒服异常,可井源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哎,小畜生太不厚道了。”井源在心中又抱怨起来。

  “我是你姑父,不是苦力,这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除了山还是山,每天除了泡菜就是咸鱼就米饭。”,“哎,也不知道我媳妇怎么样了?”

  看着屋内堆积如山的礼品,井源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侯爷,您该用饭了。”一声沁人心脾的银铃之声打断了井源的思绪。

  “你会说汉话?”井源盘腿坐下,觉得不舒服,又把腿摊开,看着一旁俏丽的侍女问道。

  侍女脸色绯红,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家以前也是书香门第之家,家父自幼心向大明,熟读儒家经典,所以奴婢会说汉语。”

  “既然是书香门第之家,为何沦落至此?”

  “奴婢的家父因卷入两王子之乱被太宗皇帝所杀,奴婢全家遂被没入奴籍。”说着,侍女泪如雨下。

  “哎,也是个可怜人。”井源叹息一声。

  一餐饭,井源吃的寡淡无味,吃过饭后井源独自进了内房,四下看了看后,将外套脱了下来,从内衬的夹层中拿出了一张白布摊开。

  白布上是他这一路按照朱祁镇的要求画下的朝鲜地图,地图很详尽,大路小路,河流山川,村庄人口都有详尽记录,甚至还标注了各个城池驻军的情况。

  半个时辰后,井源放下毛笔,走出内房道:“狗子,来一下。”

  黑暗中,一个精瘦的汉子悄声走了过来:“老爷!”

  “狗子,收好它,拿好这个腰牌,明日一早你带人出城回大明,不能坐船,骑马回去,务必将它亲自面交陛下!”

  “老爷放心。”

  “如果路上出了事,知道怎么办吗?”

  “老爷放心,狗子醒得,人在图在,人亡图毁!绝不会让它落入敌手!”

  井源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天寒地冻,小心些!”

  狗子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小畜生,你下次再让我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我跟你没完!”

  井源暗骂一句,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