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礼部在胡濙的授意下,这才派了人前往山海关传信,让他们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使团进京。

  山海关守将看过信后,顿觉头大,倒不是文绉绉的内容让他看不懂,而是这封信太过简单,只有一句话,让他将原本三天的路程拖延至少十日。

  信倒不是假的,因为不仅盖着礼部的大印,还盖着兵部的关防大印。

  可是山海关到京城快则两日,慢则三四日即可到达京城,这要拖上十天,有些难啊。

  为何要拖上十天,守将是挠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再想了,反正就是一小国使团,大明允许你们来我天朝上国朝贡,那是看的起你们,如何进京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晾这些棒子也不敢诈刺儿。

  于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一个百人卫队便护送着朝鲜使团出了雄伟的山海关,慢吞吞的朝京城方向而去。

  使团刚出发不到两个时辰,负责担任此次护送任务的卫长百户沈云扬便以天气炎热,人困马乏为由下令就地休息,埋锅造饭,等日头偏西,天气凉爽后在启程。

  朴淼设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多问,只好一起下了马,坐到树荫下喝水休息。

  众人刚刚吃过午饭,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朴淼设大惊,因为他们此刻正在一处山谷中,万一碰到贼匪,插翅难飞。

  “沈将军,有马队!会不会是匪盗?”朴淼设急道。

  吃饱喝足斜靠在一处阴凉地假寐的沈云扬眼皮都没抬,缓缓说道:“怕啥?如今咱们大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片河清海晏,哪来的匪道!”

  “将军,不可不防啊,咱们身处险地,万一…”

  “怕个鸟啊,”沈云扬睁开眼,不满的瞪了朴淼设一眼又道:“实话跟你说吧,朝廷近日正在清剿白莲教,那些马队如果我猜的不错,是陛下派出的龙威骑兵团正在追赶那些白莲教的贼人。”

  朴淼设心思动动,换了副笑脸,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了沈云扬的胸甲里。

  “哎,你…你这是作甚?…这多不好意思啊!”沈云扬坐直了身子,一看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顿时喜笑颜开。

  朴淼设心中暗骂一句,一屁股坐到沈云扬身侧,小声道:“沈将军,本使出使大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白莲教?”

  “哎,贵使,我就是个百户,还不是将军,您还是直呼我的姓名即可。”沈云扬笑道。

  “这…也罢,沈老弟,您还是给老哥我说说白莲教的事吧。”对于眼前这个见钱眼开的大明百户,朴淼设打心眼里是瞧不起这种人的。

  “嗨,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前几日朝廷发来通报,说这白莲教是邪教,且意图不轨,谋害皇亲,皇帝震怒,命京中大军倾巢而出,清剿北直隶各地的白莲教。”

  “沈老弟…”朴淼设正要再问,就见远处谷口来了一队人马,中间押着许多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带枷的犯人,一眼望不到头。

  队伍由远及近,使团的人纷纷退到路的两边。

  沈云扬一脸羡慕的看着为首身穿三品武将甲胄的将军和肩跨,嘴里喃喃道:“不愧是皇帝的亲军,就是不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朴淼设眼珠子一转道:“沈老弟,这是大明皇帝的亲军?”

  “那还有假,”沈云扬一脸傲娇的说道:“看见那些普通士卒了吗,他们肩上跨的火枪是我大明最新式的火枪,百步之内可穿透三层甲胄,你再看他们腰间的那两个木柄铁疙瘩,那叫手榴弹,那玩意一炸一大片,十步之内寸草不生。”

  朴淼设心中一惊,“只听说明军善用火器,没想到他们现在的火器竟然如此犀利。如果我们的军队也有这些火器,那国主日后征服东瀛且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朴淼设笑道:“沈老弟,不知贵国有多少军队装备了如此神器?”

  沈云扬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威武霸气的皇帝亲军。

  直到长长的队伍过完,沈云扬这才收回羡慕的眼神,唉声叹气的又坐回了阴凉处。

  “沈老弟,”朴淼设又凑了过来,手中多了两张银票。

  “你这是做什么?无功不受禄嘛!”沈云扬嘴上说不要,手却很诚实,半个时辰不要,六百两银子到手,这朝鲜还真是富的流油啊,老子十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我与沈老弟一见如故,些许俗物而已,沈老弟莫要嫌弃。”朴淼设言不由衷的说道。

  “这…那我就多谢了!”沈云扬笑道。

  “沈老弟,敢问贵国大皇帝陛下的亲军都装备了你说的那种火器了吗?”

  “这个…”沈云扬一滞,“这个…”

  “老弟有难言之隐?”

  “告诉你也无妨,”沈云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当今天子手里有五大亲军,龙威、龙兴、龙吟、龙扬、龙健,每军三万六千人,人人具备火枪一杆,两枚手榴弹,”

  说着,沈云扬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一般道:“朴大哥,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你知道是什么吗?”

  朴淼设心中暗骂,我特娘的哪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再说了,跟我有关系吗,我就想知道你们有多少军队装备了这种火器。

  “封妻荫子,拜将封侯?”朴淼设笑道。

  沈云扬一脸不屑的摆摆手道:“不瞒你说,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日能选入陛下的亲军。”

  朴淼设心中一阵无语,暗道:“到底是一介匹夫粗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沈老弟的志向果然远大,老哥我佩服!”朴淼设笑道。

  “那是,你也不打听打听,全天下的大明将士,哪一个不希望自己能被选入亲军,哈哈哈。”

  “沈老弟,不知贵国的此等神兵利器可有多余的?”

  沈云扬一滞,眼神怪怪的看向朴淼设道:“贵使何意?”

  朴淼设笑道:“老弟别多想,”说着,他又重重叹息一声道:“老弟有所不知啊,朝鲜穷邦弱旅,又和那穷凶极恶的东瀛为邻,这些年我国没少受那帮东瀛人欺辱,若是贵国能将如此神兵利器卖些给我国,那我国必能将那些东瀛人赶尽杀绝。”

  “哦……你早啊!吓我一跳!”沈云扬笑道,“不过,这事你可问不着我,我就是一个百户,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啊”

  “老子就知道你特娘的屁用没有!”朴淼设心中大骂,不过六百两银子换来的情报可不少,至少他知道了大明这位少年天子手里至少有十五六万火器部队。

  “哎,沈老弟,他们抓了白莲教的人为何往北而去?”朴淼设疑惑的问道。

  “哦,那些白莲教的人啊,没一个好东西,皇帝说了,这些人都送到大宁都司开荒种田去。”

  朴淼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道:“沈老弟,我看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要不……”

  “急什么,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赶路,兄弟们可受不了,再等等!”沈云扬不满的说道,说罢,他换了个姿势,不再搭理朴淼设。

  “我……”朴淼设心中大骂,你特娘的的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呸!

  “早知道就走海路了。”朴淼设用朝鲜语嘟囔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