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派出的斥候终于带回了消息,三十人的斥候小队仅回来了三人,而且两人重伤,一人的右臂还被火枪打断了。
  这还是龙威骑兵团的故意放水的结果。
  “王子殿下,我们往南深入一百多里,终于在这里,”那个手臂被打断的斥候指着三岔沟的位置,“发现了明军的大片营地,但是无法靠近,远远看去营地连绵至少十几里长,还时不时有大队骑兵出入。小的通过他们每次从南面海子运水的次数来看,差不多应该有七八万人上下。”
  果然在这里,也先暗道。
  “他们的大纛是什么标识?”
  “看不清,只是隐约能看见似乎是明黄色。”
  明黄色,那就对了,这里应该就是明军的主力了。
  “传令下去,大军前移五十里,同时派出使者向鞑靼部确认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兵南下了。”
  “是!”
  “明国小皇帝,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些,选择在三岔沟扎营,哼,本王子叫你有来无回!”也先冷笑道。
  也先分析的没错,岱海三面都是高地,而三岔沟在正北方向,那里沟壑纵横,因为经过数百年的雨水冲刷,两侧高地几乎直上直下,加上植被稀疏,大军很难躲藏,而且南面又是岱海,只要自己派一支骑兵率先强占岱海南部的出口,明军插翅难飞。
  同时,明军大营。
  “陛下,这几日斥候报告,鞑子的探子越来越频繁,甚至我们在岱海南边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要不要派军提前在岱海南边的出口驻扎,以防不测?”樊忠看了看地图,对朱祁镇说道。
  “樊将军,战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也先不是傻子,肯定也注意到岱海南边的重要性,可是这次既然是钓鱼,当然要把戏做足,朕就是要让他知道朕这个皇帝不懂军事,率性而为,故意让他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能将这条草原狼引入咱们的包围圈。”
  朱祁镇的嘴角上扬,坏笑的表情让樊忠感觉小皇帝学坏了,动不动就阴人。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让也先彻底相信的问题了。”
  “传令给杨洪、汤杰,命杨洪率一万骑兵、汤杰的龙兴师全军出动,给也先送个大礼。让范广继续在外围引诱他们的前锋到这里。”说着,朱祁镇指了指三岔沟以北,十里外的一处南高北低的山坡道。
  “您是想先干掉他们的前锋?”樊忠疑惑的道。
  “那几千人朕还没放在眼里,告诉杨洪、汤杰,只准败,不许胜,但是也不能让鞑子太容易取胜,不然戏就过了。”朱祁镇起身,拍拍手道。
  樊忠会意,叫来传令兵将朱祁镇的话复述一遍,传令兵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点点头,传令兵疾步走出帅帐。
  “我说老樊,放轻松些,你也是跟着太宗皇帝数次亲征漠北的,别太紧张了,来,陪朕下下这象棋,你还别说挺有意思。”
  象棋,最早的记录是起源于尧舜禹时期,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到北宋末年现代中国象棋的形制基本确定,但是因为受中国传统士大夫思想的影响,只是在民间流行,而那些士绅读书人则认为这是一种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文人圈里嗤之以鼻,却在军中和民间传播甚广,知道明朝中后期,一些江南士子、才子佳人也逐渐爱上了象棋,甚至还为此写了不少棋谱。
  说着,一旁的侯宝已经将一张檀木棋盘摆好,两个金丝锦带里放着用上好和田玉打造的棋子。
  樊忠也是个象棋高手,在宫中休沐期间,经常拉着兄弟们一起下象棋,甚至还有彩头,樊忠在皇宫侍卫圈里是公认的下棋高手,少有败绩。
  车马炮将帅摆好,四个小卒虎视眈眈,因为朱祁镇是皇帝,樊忠多少有些顾忌,开局下的有些谨慎,朱祁镇则是不管那些,开头就放弃空头,直接跳马拐角,杀进了樊忠的腹地,不到一刻,樊忠的车、马、卒就在朱祁镇凌厉的攻势下杀的丢盔弃甲,剩下的一个瘸腿马和象士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力。
  一旁侍立的侯宝看着兴致高昂的皇帝,内心则是一阵感慨:“当初皇爷的象棋还是自己手把手教的,这才过去不到一年,皇爷这棋艺长进不少啊,手段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是引人入瓮的计谋是越来越高明,樊忠的四个小兵直接掉进了皇帝的陷阱里连个水花都没翻出来。”
  眼看自己的瘸腿马马上就要被吃掉,樊忠决定不再忍让,直接跳马将朱祁镇的隐藏在右路的卒子给吃掉了,可不料皇帝还藏了后手,刚想高兴一下,就发现皇帝的炮从天而降直接将他的马给打掉了。
  樊忠无奈,只能上士保老将,但是皇帝的一直在河对岸没有动的车直接过河困住了他的象,虽然不能吃掉,但是他的象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路彻底失手。
  之后朱祁镇似乎没有想直接杀入樊忠的老巢,而且将炮和马一直在老将的外围游走,似乎是在戏耍对方。
  樊忠眉头紧锁,手心出汗,此时他也看出皇帝这是不想赶尽杀绝,给自己留了面子,最终樊忠双手一摊道:“臣输了。”
  “棋盘如战场,一味的守,只能是失败。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朕也看出来了,你是碍于朕的身份不敢大胆进攻,本来你的车是有机会的,可是你却有些瞻前顾后,既想守住自己的根基,又想进攻夺地,反而是困住了自己的手脚。”朱祁镇笑着说道。
  樊忠心中一惊,他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赶紧起身躬身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确实太保守了。”
  “保守没错,保守之余若能趁敌人放松警惕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也未尝不是个好将领。”说罢,朱祁镇走到大帐门口,回过头对樊忠道:“接下来的大战,你全权指挥,不要因为朕在这里就放不开手脚,大胆的去做,朕相信你。”
  “是!”樊忠眼中闪烁着泪花,哽咽道。
  君臣一番对弈,樊忠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皇帝那句“朕相信你!”,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