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两位记者和陈明浩一起来到了新柳镇,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潘书记,你和小李单独出去一趟,按照刘兴国提供的几个企业名单,调查一下在环保局排查污染企业的时候,是否受到过刁难或者上交过治污费。”
  在其他人员都出去工作之后,陈明浩单独把潘华和小李留了下来,让他们去调查那个叫史主任的是否有为难过其他企业或者收过其他企业交的治污费,刘兴国原本是计划让局里的纪检组去的,但陈明浩考虑到他们都是同一个单位的,也说不清是什么关系,万一存在包庇的现象,不但查不清事实,反而会把纪检人员牵扯进去,因此才想到让潘华和小李辛苦一下,毕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上他们是内行。
  “好的,陈县长,我们这就去。”
  潘华说着,从陈明浩手上接过了一张纸,上面是陈明浩记下的那个史主任去过的企业,然后和小李一起出门了。
  潘华他们走之后,陈明浩站了起来,对在屋里的张东方和石清泉说:“我们今天也出去走走,到永兴造纸厂去看看。”
  说着就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你们俩谁知道那个厂子在哪?”
  下楼的时候,陈明浩问跟他身后的两个人。
  “不知道,潘书记他们那一组和李所长他们知道,可是他们已经走了。”张东方对陈明浩说道。
  “没事,只要知道大方向就行,刚好我们也往那几个污染较重的小厂子方向去看一看。”
  陈明浩说完就钻进了停在楼下的的车子,对王志勇说了一个方向,就不再吭气了。
  前往永兴造纸厂,必须要经过兴隆集团的化工厂,走到化工厂围墙外的时候,陈明浩让王志勇把车子停了下来,下车在附近看了起来。
  化工厂围墙外面有一条水沟,陈明浩蹲在那里看了看,依然是刺鼻的味道,不过从水沟的痕迹来看,似乎是有几天没有新的臭水排出来了。
  陈明浩无奈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看来即使是停产了,这种刺鼻的味道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消散的,更何况是渗入地下的污水呢,看来治污工作是任重道远。
  陈明浩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他们在随后的工作中发现了这个化工厂偷排废水的渠道,恐怕永远也解决不了地下水污染的问题,反而会越来越严重,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沿着河道边上的公路一直往前走,在化工厂几公里外河道附近看到了一个工厂,王志勇便将车子开了过去,在大门的立柱上挂着一个厂牌,写着永兴纸业有限公司,果然是在这里。
  大门是紧闭的,他们将车停在大门口,石清泉走上前去用手捶了一下锈迹斑斑的铁门,敲了两下,等了一会,一个中年男人从厂子里走了出来,把铁门旁边的小门打开,探头往外一看,赶紧笑着脸迎了出去。
  “陈县长,你怎么来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李永杰前两天铐回去的永兴纸业有限公司的老板杨永兴,看到陈明浩到来,他真的有些意外,不过想到临走时陈明浩说的那一句话,他也就不意外了,因为陈明浩说过要到这里来,看来这个年轻的县领导还真是说话算话。
  可能是感应到了杨永兴的想法,听到他问自己,陈明浩笑着说道:“我说过要到你这里来,就一定会来,看看杨老板会不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说话的时候,杨永兴已经将大门打开了,让王志勇将车子开到了造纸厂的大院里面。
  陈明浩在杨永兴的带领下,在厂区里转了一圈,厂区的占地大约20亩地,一万多平方,有三栋相连通厂房,在里面有各种造纸的设备,从原材料的的进口开始,包括碎浆机、压榨机、烘干机、卷纸机等设备一应俱全,因为已经停产,厂房里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只有静静躺在那里的机器以及在厂区外边堆放在那里的几堆小山似的秸秆。
  从厂区回到办公室,陈明浩边问杨永兴,“你这个厂子有多少职工?”
  “所有的人员加在一起有36人,除了几个技术和管理人员之外,全都是这附近的村民。”
  “靠你这个企业吃饭的有多少人?”
  “我们这36个人其实都是靠这个厂子吃饭,不过,管理和技术上的人员以及附近的村民在这里失业之后,他们还可以有别的出路,真正靠企业吃饭的只有我。”杨永兴倒是实话实说。
  “为什么这么说?”
  “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有经验,有技术,这个企业干不了,可以应聘到别的企业里去继续工作,其他的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没有工作,他们有土地,也可以走出去到南方去打工,只有我将身家性命全都投在了这个厂子里,如果厂子倒闭了,我也就没有了希望……”
  陈明浩后来与杨永兴的谈话中明白了,原来这家造纸厂是他和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在五年前合伙筹钱一起干的,干了两年之后,效益一般,其中的一个合伙人在收回一笔货款的时候,将自己的分红和投入的钱都提了出来,然后不辞而别,另外一个合伙人见情况不好也逼着把自己的投入和应分的收益给了他,这样一来,造纸厂就没有了资金,第二个朋友撤资的还钱是杨永兴从别的渠道筹借来的,经过这两年的经营,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点起色,外债也还了一部分,没想到又遇上了县里的环保整改,让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是响应政府的号召,上污水处理设备,这样生产出来的成本和外面纸张的售卖价格几乎想等,别说挣钱了,估计连上污水处理设备的钱也挣不回来;第二就是彻底关停,那样他自己就是一无所有了,只能靠卖设备来还账了,但是,二手设备能卖出钱吗,他不知道,所以这也是他前几天偷摸生产的原因,结果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
  陈明浩听了杨永兴的话,心里也为这个男人发愁了,县委的政策自己是知道的,如果不上污水处理设备,生产所产生的污水达不到排放标准,肯定是不能再开工的,而强行要上污水处理设备,就面临的成本的大幅增加,这样干与不干是一个样,还不如关门大吉,那样的话,这个中年男人这辈子恐怕再也没出头之日,虽然不知道他有多少债务,但从他这么抗拒县委政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少的。
  “杨老板,刚才听你这么说,你有什么打算吗?”在杨永兴说完之后,陈明浩问他。
  “陈县长,我现在是两难,如果响应你们的号召上污水处理设备,不说现在没有这笔钱,就是有,生产出来的利润也很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污水处理设备的钱,如果不响应你们的号召,只有走关停这一条路了,那样的话,我真的成了一个负债的人,永无翻身之日,真的有些不甘。”杨永兴颓废的说道。
  “还有别的办法吗?比如更新工艺,增加产品的品种等方法。”陈明浩引导着他问道。
  “当然是可以,可前提是得有资金更新部分设备,我目前连买污水处理设备的钱都没有,何谈更新工艺,增加产品品种。”杨永兴自嘲的说道。
  “如果有钱投入的话,就刚才说的增加污水处理设备,革新工艺,增加几个品种,大概得需要多少资金?”
  陈明浩真的不想看着杨永兴没有了未来,想尝试着帮他一下,所以才问他这些问题。
  “陈县长难道能帮我借来钱吗?”杨永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杨老板,别多心,我只是说如果,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陈明浩赶快解释道,不管杨永兴现在相不相信,在没有眉目之前,他不会说别的话。
  “我还以为陈县长能帮我解决资金的问题呢,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也无妨,要实现这些目标,至少需要五十万到八十万的资金。”
  杨永兴尽管不太相信陈明浩会给他解决资金,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刚才听了陈明浩的话,希望一下子破灭了,神色黯然了起来,但还是跟陈明浩说了需要的资金。
  “刚才你在讲述中说一个合伙人背着你将接回来的货款当做股本和分红抽走了,这明显是违法的行为,为什么不走法律途径呢?”陈明浩突然问他。
  杨永兴也没想到陈明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刚才不是还在说生产上的事情,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他还是回答道:“我也想过走法律途径,可毕竟朋友一场,是我动员他们把资金投入进来的,生产几年见不到效益,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能理解他们,再说他也没有多拿,只拿了自己应得的,至于第二个合伙人,是我自己想办法到处筹措资金把他的股本还了,到现在还欠着他的分红款呢。”
  陈明浩没有再问别的话,而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的联络员小石,说不准以后有事情还能找到你呢,你也把我的电话记住,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解决的会尽量给你帮忙,但前提是在污水处理设备没有上,环保局检查没有过关的前提下是不能擅自开工生产的。”
  说完,陈明浩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